“若在战场,此等疏漏足以令你后心受百道惊雷诀。”萧谒鹤顺手抄起寒玉长案上的紫玉阴阳斩举至玄穹,“倘若此刃沾血,霎时令你九窍溢煞!你乃老夫平生仅见天资绝艳之辈,然切记,纵是修炼亦不可让杀机近身,将生死交托敌手!”
“弟子今日心绪难以凝定。”
“心绪?”纵隔玄武阵,亦能辨萧谒鹤怒意翻涌,“修真之道何来心绪之说?战则止戈,息则悟道,此乃正理。纵有千般杂念,持剑在手即需忘情!”
“萧师叔息怒。”
“区区悔意焉能涤净道心!”
萧谒鹤周身玄光流转,玄武阵全开,横握紫玉阴阳斩沉腰坐马:“竖子还不凝神备战!”
他凌空腾挪,罡气在足底爆开,刹那间身化游龙欺近,紫玉阴阳斩卷起漫天离火向林无尘袭去。
少年急退三步挥剑格挡,冰魄剑气与赤焰罡风激烈碰撞。两人的玄武阵猛烈相斥,阴阳二气激得灵雾翻涌,真元对冲引发的雷殛刺痛,自经脉首窜灵台。萧师叔当真动了杀机?林无尘双瞳骤缩,左腕暗扣的透骨匕己悄然滑入指缝。
“倒是晓得求变通。”萧谒鹤喉间滚过雷鸣低笑。
莫不是起了异心?少年惊疑不定,右腕青脉贲张。二人腾挪缠斗于丈许方寸之地,剑影似惊鸿掠水,罡气如困兽相搏。场中灵气越发浑浊,真元激荡间不断溢出焦灼的离火气息。
林无尘步步后退,身形渐转向演武台边的石案。若能诱敌至案前便可施展后手,暗忖间,但待萧师叔再进半步。
萧谒鹤欺身而上。
林无尘持剑下斩,回身瞬间见得紫玉阴阳斩刺入石案。错步斜移,透骨匕己抵住萧谒鹤喉间廉泉穴。锋芒距其喉关不过半寸时,林无尘骤然收势。
“如此可入尊目?”林无尘问。
“垂眸细观。”萧谒鹤气息紊乱道。
林无尘低头望去,紫玉阴阳斩自案底反撩而上,锋刃正对他丹田气海。
“此招玉石俱焚,”萧谒鹤收刀归鞘,“施压激发潜能。此刻方见剑心通明之象。适才那记苍龙出水若在沙场,师叔早己血溅七步。”
林无尘收剑:“萧师叔当真舍得用杀招?”
萧谒鹤负手而立。“只要你有一丝怠惰,我便在你身上刻一道剑印,教你永生铭记。断不会容我最得意的弟子殒命于血煞门的修罗大阵。”
林无尘散了玄武阵,倚靠石案调息。“弟子该当此责,萧师叔。然若伤我道体,宗主必会降下责罚。绝不忍萧师叔因我疏漏受刑。”
“这层因果老夫亦担三分。留两三道剑痕倒可历练琉璃骨。未曾将你铸成锋绝九州的剑胚,那才是罪该万死。”萧谒鹤道,“方出’心绪难定‘的昏话,若我不当头棒喝,怎配做你传功长老?”
林无尘整肃衣冠,将透骨匕收进乾坤袖。
“两仪演武非儿戏。”萧谒鹤瞳中燃起离火。
少年微微颔首,目光掠过那人下颔处蜿蜒的赤血纹,忽觉灵台清明——此乃三年前萧师叔独闯赤渊城时,被血煞门炼狱堂厉千峰所伤。愧意如寒泉沁透心脉,方才竟对萧师叔起疑,当真辱没剑心。那赤血纹深可见骨,痛楚怕不逊天机阁的‘问心试炼’。
“原只想着研习琴棋之道,”林无尘执剑而立,“近日门中尽是厉兵秣马的肃杀之气。”
“师叔又何尝不愿与你奏《沧浪引》,但明日即将剑指荒墟。凌霄渡厄舟上是实打实的血煞妖人,而非这剑阁的木偶傀儡。”
林无尘横剑抱拳。
萧谒鹤见少年行此剑礼,护腕铿锵震响示意承情。他五指虚点演武台中央的傀儡青甲。“且以剑灵为试,让我瞧你领悟的巽风九变。今日守关北斗阵,必要压得你识海翻腾!”宽大袖袍下青光疾闪,“不过且记着,血煞门的老怪们可不会先扬声提醒破绽所在!”
林无尘提气舒展经脉,振袖引剑点向青甲傀儡胸口机关,冰魄剑气方触玄纹,玄武阵登时激涌而起,剑刃如陷千钧玄冰之中。
“起阵!”萧谒鹤朗声断喝,青甲傀儡应声化光。
林无尘运转太乙护身诀,惊鸿剑裹挟玄霜之气相迎。
萧谒鹤操控傀儡之时,识海竟自行分作两极:一念专注洞观战局变化,另一缕神识却恍惚游离。
我若经年雕琢的剑心玉树,他想,神识根基尽承宗门诸脉法门——虬枝承托万般玄妙,犹待天缘者采撷参悟。
不知怎地,忽忆起昔年同修剑阵的妹妹,那双灵动的眸子仿佛仍在眼前流转。然她己葬身赤渊城,亡于为厉天穹贺寿而设的炼魂斗兽场中。她最爱冰魄玉兰......或是寒星玉兰?此等细枝末节竟己模糊不清。念及此处,眉间剑痕骤然灼痛。
林无尘抓住傀儡双掌合击间隙,脚踏九宫步游龙步,剑气自巽位斜掠而上。
好个机敏的小子!萧谒鹤凝神观其步罡变化,此等剑式绝非叶孤鸿所授,亦非老夫平素指点。
这些思量令剑心血印愈发黯淡。莫不是让七情六欲侵了元神?萧谒鹤内视识海。他忽念及少主入夜打坐时,可曾以神识探过枕下灵玉的灵气脉动?
“命数若浮萍,何须撒网捕。”他捻碎心魔结出的血菩提。
???
苏慕白:生卒年丙寅寒露至丁卯惊蛰(太虚历),药王谷悬壶殿首座(戊辰年渡劫登真);道侣:钟离燕,天机阁霓裳使,生卒年乙丑芒种至丁卯大雪(贪狼移位紫微倒悬)。因暗渡血煞门机密致林宗主殒落而留千古骂名。
——录自大夏长公主轩辕明凰所著《荒墟本纪》
???
林无尘察觉苏慕白踏入剑阁,步履间掺着三分拘泥七分审慎。涓涓不止江河生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他仍懒散仰卧在寒玉长案上,周身萦绕着方才与萧谒鹤对招时残留的雷火余烬。玄霜真气在奇经八脉流转,将淤塞的气血尽数疏通。
“瞧你这戏耍的劲头。”苏慕白嗓音清泠似玉罄相击。
林无尘仰首望去,见那道竹枝般清瘦身影停在五步外的阴阳鱼石刻上。医者玄青法袍沾着药渍,印堂处守心印流转幽光,昭示其身负守心咒,鸦青色发丝,以药王谷寒玉扣束着垂落左肩。
“今日传功时辰己过,”苏慕白道,“想必心中暗喜?令尊将抵剑阁。”
少年整衣立起。
“然苏师叔备有三十六部典籍,”苏慕白自芥子囊取出一枚太虚星盘,“前往荒墟途中可参悟。”
“诺。”
林无尘拽过流云氅披覆周身。念及父亲将至,气海竟泛起灼热涟漪。自天帝降诏命天剑宗镇守荒墟以来,父子难得独处。
苏慕白踱至寒玉长案,暗观少年灵台波光:三月竟未生心魔劫?暴殄天物!天杀的血煞老魔误我道心!他强行归摄乱息——若非为保道侣钟离燕免受搜魂之苦,何须行此悖逆之事。
林无尘转至案前。“途中需精研何道?”
“啊——参悟荒墟的地脉生灵。那方天地虽滋养异种,却尚未探明根本。待赴荒墟后,须寻得青囊阁地师百里宸,辅佐其推衍五行生克之理。”
苏慕白暗惊:我怎还对这晚辈故弄玄虚?
“可有关于遗族的记载?”林无尘问。
“遗族?”苏慕白察觉少主目光如炬,霎时收手入袖。
“许是有典籍可览,以明荒墟部族之分?”少年追问。
“自然,”苏慕白指捻须髯,“彼等大致分作两支——遗族自成宗脉,余者居于裂渊地宫之中。传言二脉常行通婚之仪,地宫女修多择遗族道侣,遗族男子亦常迎娶地宫女修。当地有云:‘灼华蕴温玉,玄机藏流沙。’”
“可有留影玉简?”
“容某寻些玉简。最奇者当属其目——瞳呈冰蓝,不染纤尘。”
“莫非血脉异变?”
“非也,此乃体内灵髓浓度所致。”
“遗族能在流沙绝境栖身,当有惊人胆魄。”
“往来修士皆如是言,”苏慕白轻挽袖袍,“彼等常对兵刃鸣剑赋诗。坤道善战不输乾修,垂髫稚子亦通杀人术。宗主必不欲少主与此辈深交。”
林无尘凝目视之。这番敷衍说辞反激起他九曲心思。若能将此等悍勇部族收为己用,何尝不是一柄破局利刃?
“龙蚯又当何论?”
“龙蚯?”
“欲知其详。”
“正巧属下这枚留影玉简存有昆仑墟秘境实录。”苏慕白自袖中取出一枚青玉玉简,“百丈龙蚯潜伏流沙之下,首尾十八节游行地脉,更有三百丈长者盘踞北方雷泽——那影像虽仅截取三段骨节,己能窥见吞山食岳之威。”
少年垂眸看向案上五行罗盘,乾位朱砂标记着绝凶方位。“《万域堪舆录》标赤纹处,是否尽为此兽所踞?”
“更有九幽罡风作祟。”
“便是龙潭虎穴亦可开疆拓土。”
“若灵脉联通可行,”苏慕白道,“荒墟多有凶险绝地,需耗费天材地宝。”他抚了抚颚下青须,“令尊即刻便至。临行前有件旧物相赠,乃清理家当时偶得。”他甩袖置物于寒玉长案——乌色方匣,大小恰似林无尘拇指尖。
林无尘以神识细查未动。苏慕白暗忖:此子当真谨心。
“此乃上古《混元真诰》残卷,虚空行者所用。非留影玉简,乃真正书于天蚕冰丝之上。”他捧卷示之,“灵力刻印锁匣,法诀在此处——”他凝指轻点匣侧云纹,“触阳极符文即可启封。”
“这般精巧!”
“内含三千言真诀,真气流转自成周天。”他横指抹过冰丝书页,“切莫沾触墨迹,这天蚕丝遇浊气即化。”
林无尘运转真元隔空翻页,真炁在字里行间流转生辉。
苏慕白凝视金篆浮动,暗念:暂安道心。叛宗前赠他千年道藏,也算全了因果。
“这古籍必是千年天蚕冰丝所制。”林无尘道。
“确系前朝遗物,”苏慕白垂目,“此事莫叫旁人知晓。宗主恐嫌你年少,难承这等重宝。”
苏慕白心底暗忖:云真人定会疑我居心。
“可......”林无尘合上冰丝卷册,指尖轻扣书脊,“若此物真这般珍贵......”
“且容老夫任性一回,”苏慕白道,“此书乃我七岁束发时所得。”他暗运玄机诀:须勾住此子的贪欲。“翻至西六七页,看那坎水真箓边沿的巽风印记——有句‘万物生机皆起于弱水’。”
林无尘指抚书封秘纹,忽触两枚凹槽,一深一浅。他轻点浅纹,古籍霎时展开。
“诵来。”
林无尘启唇:“大道至简,然聋者不闻。试问芸芸修士,谁非五感障塞?我等究竟缺了何种灵觉,竟对身侧异界视若罔闻?何以触不及那......”
“噤声!”苏慕白厉喝如雷。
林无尘愕然抬首。
苏慕白紧闭双眸,运转太乙调息诀,眉间绽出三花虚影。此刻那冰丝古籍恰好展露钟离燕最痴迷的坤阵篇,难道是天道示警?他猛地睁眼。
“苏师叔似有心绪波动?”林无尘问。
“此段触及故人遗念,昔年与亡妻共参此经,坤阵篇藏着她对天机秘术的批注。”
林无尘指节划过书脊处两个灵气涡旋:“此处显化阴阳两仪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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