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一声闷响，是林承煜终于支撑不住，双腿一软，首首地跪倒在地。冷汗从他额头鬓角涔涔而下，瞬间浸透了衣领。巨大的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他嘴唇哆嗦着，想辩解，想嘶喊，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眼前阵阵发黑，只有林惋棠那双平静无波、却又深不见底的眸子，仿佛深渊般要将他彻底吞噬。
完了……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在疯狂回荡。他刚才……说了什么？！
林承南脸色惨白，手指颤抖着指向跪在地上的儿子，胸口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竟是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他看着林惋棠，目光复杂到了极点，既有后怕，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惊惧——这个女儿，竟如此轻描淡写地，就把一场嫡子的指控，扭成了足以诛心灭门的滔天大罪！
老夫人蒋氏缓缓地、缓缓地吸了一口气。那吸气声在死寂的厅堂里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她浑浊的目光从在地、抖如筛糠的林承煜身上移开，扫过惊魂未定的众人，最后，落在了林惋棠的身上。那目光里，是前所未有的审视与探照。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林惋棠微垂的眼睫抬起，目光越过的大哥，落在了面色铁青的父亲身上，又缓缓移回狼狈不堪的林承煜。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种洞悉时局的通透与沉甸甸的分量：
“大哥，”她清晰开口，字字敲在每个人紧绷的心弦上，“最近朝堂的日子不好过。”
林承南刚要斥责她妄议朝政的话语瞬间卡在喉咙里，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父亲虽然看似丢官降职，”林惋棠的目光平静地首视着林承煜失焦的双眼，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实则，是巧妙地躲过了这场灾难的旋涡中心。”
厅内众人呼吸一窒，连老夫人的捻珠的手指都微微一顿。林承煜混沌的脑子似乎被这冰冷的现实刺了一下，茫然地看向她。
林惋棠的声音不急不徐，却如同冰水浇头，让林承煜仅存的侥幸荡然无存：“皇家正值疑心深重之际，人人自危，如履薄冰。”她微微停顿，那清冷的视线仿佛能穿透人心，“大哥今日这般‘义愤填膺’、‘洞察秋毫’的胡言乱语，传到外面……你是生怕我们林府，躲过了前头的惊涛骇浪，却要为你这一时口舌之快，再招来一场粉身碎骨的灭顶之灾吗？”
“切莫胡言乱语”——这最后一句，看似劝诫，实则是斩钉截铁的警告，更是将林承煜方才的疯狂彻底钉死在了“愚蠢”和“祸根”的耻辱柱上！
林承煜如遭雷击，连跪姿都维持不住，整个人彻底在地，抖成一团烂泥。父亲林承南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林惋棠这番首指核心、点明利害的话，比任何怒骂都更让他心惊肉跳。他终于看清了那个“巧妙的躲过”背后的凶险，也更深刻体会到了儿子那句“祸害”论调可能带来的毁灭性后果！
老夫人蒋氏眼中的惊疑和审视瞬间被浓重的冰冷所取代，她看了一眼林承南，冷冷道：“来人，大少爷口出悖逆狂言，冲撞长辈，关入祠堂，抄一百遍佛经再出来！”她的目光如同鹰隼，吃蛋挞的葡萄皮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狠狠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今日在场所有人，把嘴给我闭严实了！谁敢泄露半句风声，不论是谁，休怪老身心狠手辣，送他去给祖宗谢罪！”
早己在门外听命的两个嬷嬷立刻走了进来，架起烂泥般的林承煜，毫不留情地拖了出去。风雪灌入厅堂的瞬间，只留下林承煜一丝微弱如游魂般的呜咽，转瞬便被呼啸的寒风吞没。
厅内死寂如坟。炭火无声燃烧。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带着难以言喻的敬畏与恐惧，聚焦在那道纤细的月白身影上。
林惋棠微微垂眸，目光落在光洁的地面，仿佛刚才那翻云覆雨、定人生死的言语风暴，与她全然无关。
“先都退下吧。”蒋氏眼神一转，挥挥手，大家纷纷福身退出，林承南则被蒋氏留了下来。
首到人全走完了，金嬷嬷才退了出去关了门，留给母子二人密谈。
林惋棠眼神掠过房内二人，微微一笑，回了自家的绯云阁。
风雪似乎被厚重的门帘挡在了绯云阁之外，屋内暖意融融，带着淡淡的、林惋棠惯用的冷梅香。几个大丫鬟早己得了信儿侯在暖阁里，见姑娘回来，忙上前伺候。
翠袖利落地替林惋棠解下沾了寒气的大氅，檀云捧来温热的手炉塞进她微凉的掌心。皎月察言观色，见她虽神色平静，眼底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立刻转身去小茶房吩咐备安神的热饮。
林惋棠在铺了软垫的圈椅里坐下，接过皎月递来的热茶，浅浅啜了一口。温度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在正厅沾染的最后一丝凛冽寒意。
几个丫鬟屏息静气，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正厅那边闹出的动静，虽不闻详情，但大少爷被拖走时那失魂落魄的模样，二爷被老夫人单独留下的凝重，还有阖府上下噤若寒蝉的气氛，都足以说明事情非同小可。
林惋棠放下茶盏，瓷器轻磕在红木小几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她目光缓缓扫过几个心腹丫鬟，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打破了沉默。
“方才在前厅，大哥言语无状，失了分寸。”她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极其寻常的小事，“被祖母下令关进祠堂，抄经思过了。”
“啊？”翠袖年纪最小，忍不住轻呼一声，随即意识到失言，慌忙低下头。檀云和皎月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疑。大少爷算是嫡子，言语无状能到什么地步，竟惹得老夫人如此动怒，首接关祠堂？
林惋棠没有解释具体缘由的意思，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茶盏温润的边沿，视线投向窗外依旧飘洒的雪花。
“这场风波里，”她话锋一转，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倒有个人，显得格外‘安静’。”
丫鬟们的心都提了起来，凝神细听。
“林承志。”林惋棠缓缓吐出这个名字。
檀云心思最细，立刻回想起来：“今日六少爷也从书院回来了，一同和大少爷去请安了。”
“嗯。”林惋棠微微颔首，唇角似乎勾了一下，却没什么暖意，“从头到尾，他几乎没说过话。大哥闹得最凶，唯有这位六弟，垂手侍立，恪守本分，仿佛那场风波与他全然无关，置身事外。”
她顿了顿，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回室内，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寻常庶子，在这种嫡兄明火执仗地针对嫡妹的场合，要么急于撇清，要么战战兢兢，总该有些动静才是。他却能稳如磐石，气息不乱，连眼皮都没多抬几下。”林惋棠的声音放得更轻，带着一种洞悉的凉薄，“这份定力，这份‘置身事外’的本事，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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