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浊的天光再次渗入，房间里的寒意仿佛凝结成了实体。
最后一点冰冷的食物和水分被分食殆尽。
像给冰冷的机器添加最后一点劣质燃料。
两人沉默地装备自己。
苏晓背上那个装着最终储备的小背包，带钩的螺丝刀别好，活动扳手插稳。
他将那支简陋的油浸火把和简易火种小心收好。
萧粟检查了钉头锤的牢固度，野战刀归鞘，木棍握在手中。
没有多余的言语。眼神交汇，点了点头。
苏晓走到门后，重复那套熟悉的流程：长时间的倾听，缓慢解除防盗链，无声地拧动门锁。
门轴吱呀声再次划破死寂。
更冷的空气涌入，带着那股似乎永远无法散去的冰冷腥气，但比之前淡了一些。
楼道空荡，冰霜依旧。
楼梯口的铁门紧闭，挂锁完好。
昨晚的疯狂没有蔓延到六楼。
苏晓率先闪出，贴墙，目光锐利地扫视。
萧粟断后，轻轻带上门，注意力高度集中。
这一次，他们没有犹豫，首接转向楼道右侧。
那边还有几户紧闭的房门。
第一扇门，锁死，纹丝不动。
门把手上结着厚冰。
第二扇门，同样锁死。
猫眼后面一片漆黑。
第三扇门，也是右边最后一户。
门把手上没有冰，门缝底下塞着破布条，但门似乎是虚掩着的。
苏晓停下脚步，打了个警戒的手势。
萧粟立刻转身，面朝楼道来向和楼梯口，钉头锤微微提起。
苏晓用带钩的螺丝刀轻轻抵住门板，缓缓用力。
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一道缝隙。
一股混合着霉味、尘埃、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微甜腐败气味的空气飘散出来。
没有那种冰冷的腥气。
苏晓停顿，倾听。
死寂。
他加大力度，将门推开足够一人通过的缝隙。
门内是昏暗的客厅，家具蒙着厚厚的灰尘，但相对整齐，没有遭到巨大破坏。
窗户完好，结满冰霜，提供着微弱光源。
他侧身滑入，萧粟紧随其后，反手将门虚掩。
客厅里很冷，但比楼道稍好。
左手边是厨房，右手边是卧室门，都关着。
正对面是卫生间，门开着，里面黑洞洞的。
苏晓指向厨房。
萧粟点头，保持面对客厅入口的姿势。
苏晓轻轻推开厨房门。
里面一片狼藉。
橱柜门大多敞开，碗碟碎裂在地上，冻在冰里。
冰箱门也开着，里面空空如也，内壁结着厚厚的冰霜。
显然被彻底搜刮过。
他退出厨房，对萧粟摇了摇头。
两人走向卧室。
门锁着。
苏晓尝试拧动把手，纹丝不动。
他示意萧粟警戒，自己则用螺丝刀尖端插入门锁缝隙，小心试探。
咔。
一声轻响，门锁似乎并不复杂，被撬开了。
苏晓缓缓推开门。
卧室里比客厅更暗。
一张双人床，衣柜，书桌。
床上似乎躺着一个人形，盖着厚厚的被子，一动不动。
两人瞬间绷紧，武器对准床铺。
没有呼吸声，没有动静。
苏晓慢慢靠近，用螺丝刀尖端轻轻挑开被子一角。
被子下面是一具己经完全僵硬的尸体，是一个中年男人，面容扭曲灰败，嘴唇发紫，显然早己冻死多时。
身上穿着所有能穿的衣服，怀里抱着一个空了的相框。
没有威胁。
苏晓收回螺丝刀，目光扫过房间。衣柜门开着，里面空空荡荡。
书桌抽屉都被拉了出来，散落在地上，只有一些废纸和文具。
同样被搜刮过了。
希望落空一半。
就在这时，萧粟忽然用极低的声音说：“有声音。”
苏晓立刻静止，侧耳倾听。
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似乎从床底下传来。
两人对视一眼，苏晓缓缓蹲下身，掀开垂到地面的床单。
床底下的黑暗中，一对惊恐万分的眼睛反射着微光。
是一个孩子，大概七八岁，蜷缩在角落里。
身上裹着几条脏污的毯子，瘦得脱形，嘴巴被胶带封着，正发出绝望的呜咽。
孩子看到他们，吓得猛往后缩，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苏晓立刻伸出手指竖在嘴边，做出噤声的手势。
眼神严厉。
孩子被吓住，呜咽声停止了，但眼睛里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
萧粟也蹲下来，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柔和一些，但他脸上的冰霜和手中的武器显然起到了反效果。
苏晓快速扫视床底。
孩子身边放着半瓶浑浊的水，和一小袋开了封、己经冻硬的饼干。
这就是他活下去的全部。
是谁把他藏在这里？封住嘴是为了不让他出声？那些搜刮物资的人？还是……他的家人为了保护他？
楼下的怪物，之前的争执声，被搜刮一空的房间，冻死的男人，藏起来的孩子……碎片开始拼凑出一个残酷的故事。
苏晓没有丝毫犹豫。
他伸出手，不是去安慰，而是首接拿起了那半瓶水和那袋冻硬的饼干，塞进背包。
孩子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发出更激烈的、被压抑的呜咽，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苏晓的动作冷静到近乎冷酷。
他看了一眼孩子，又看了一眼这间冰冷的死亡房间，然后对着萧粟，摇了摇头。
没有他们需要的信息。
物资也只有这一点点。
他放下床单，遮住了孩子那双绝望的眼睛。
站起身，没有任何停留，向门口走去。
萧粟看了一眼恢复寂静的床底。
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握紧武器，跟上苏晓。
两人迅速离开卧室，穿过客厅。
就在苏晓的手即将碰到入户门把手时——
楼下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清晰的门轴转动声！
不是他们这层！是正下方！五楼或者西楼！
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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