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内部狭窄，冰冷，黑暗。
管壁覆盖着厚厚的油污和锈蚀，手指触碰上去黏腻湿滑。
浅层的积水没过脚踝，冰冷刺骨。
空气浑浊，弥漫着铁锈、霉菌和洪水带来的泥腥味。
两人瘫坐在管道口附近，靠着冰冷粗糙的管壁，剧烈喘息逐渐平息。
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抑制的、深达骨髓的寒冷和疲惫。
湿透的衣物紧贴皮肤，持续掠夺着所剩无几的体温。
外面洪水的咆哮声透过管口传来，沉闷而持续，提醒着他们所处的险境。
必须移动。
停留在这里，失温会迅速致命。
苏晓率先挣扎起身，西肢百骸像灌了铅一样沉重酸痛。
他摸索着管壁，向管道深处望去。只有一片浓稠的、令人不安的黑暗。
他从腰间摸出那个用金属小瓶装着的最后一点烈酒。
以及那小块浸油的布条。简易火种。
手指因为寒冷而僵硬笨拙，试了几次才将布条塞进瓶口，引燃。
噗。
一小簇微弱、摇曳的蓝色火苗亮起，勉强驱散了身边一小圈黑暗，映出两人苍白发青的脸和管道内壁狰狞的阴影。
光芒脆弱，但足以提供最低限度的方向和勇气。
“走。”苏晓的声音嘶哑，率先向管道深处挪动。
脚步在积水中发出哗啦的轻响，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萧粟深吸一口冰冷的浊气，跟上。
钉头锤握在手中，警惕着前方未知的黑暗。
管道并非笔首，时有弯折和岔口。
苏晓凭借着模糊的方向感，选择向上倾斜的路径。
向上，才有可能通往建筑内部，找到脱离洪水的出路。
火苗不稳定地跳动着，燃料有限。他们必须尽快。
管道内并不安静。
除了他们的脚步声和呼吸声，还能听到远处隐约的风雨声，水珠滴落的嘀嗒声。
以及某种……极其细微的、像是爪尖刮擦金属的窸窣声。
声音时断时续，来源难以判断，让人的神经始终紧绷。
经过一个较大的岔口时，火苗忽然剧烈摇曳，几乎熄灭。
一股更强的、带着霉味的气流从左侧管道吹来。
苏晓停下脚步，将火苗护在手心，仔细感受气流方向。
风从左边来，意味着那边可能有更大的空间或出口。
他转向左侧管道。
这条管道更加狭窄，需要稍微弯腰才能通过。
管壁上的锈蚀更加严重，有些地方甚至露出尖锐的金属边缘，需要小心避开。
刮擦声似乎更清晰了一些。
又前行了十几米，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弱的不同于火光的亮光。
是一个通风百叶窗。
百叶窗有些扭曲，叶片间有缝隙。
苏晓熄灭了火苗，节省燃料。两人悄无声息地靠近百叶窗。
透过缝隙向下望。
下面似乎是一个大型室内空间，可能是商场的中庭或者大型仓库。
光线来自高处破裂的玻璃穹顶透下的、被雨水模糊的天光。
景象令人窒息。
整个空间几乎完全被洪水淹没，浑浊的水面漂浮着大量的杂物：
倾覆的船只残骸、货架、塑料模特、腐烂的货物……水面上方，粗大的管道和钢结构纵横交错，如同巨大的蛛网。
一些地方有火光闪烁。
不是灯光，而是零星的、似乎是幸存者点燃的篝火。
映出一些模糊的人影在漂浮物之间艰难移动、争夺。
这里并非无人之地，而是变成了一个混乱的、绝望的水上贫民窟。
洪水的上涨将不同地方的幸存者驱赶、聚集到了这些最后的“高地”。
为了有限的生存空间和资源挣扎。
争吵声、哭喊声、甚至零星的打斗声透过百叶窗缝隙隐约传来。
下面的情况比他们想象的更复杂，更危险。
苏晓和萧粟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离开管道，进入下面那个混乱的水世界，绝非良策。
但退回管道，也只是延缓死亡。
就在这时，下方突然爆发出一阵更加激烈的骚动和惊呼！
人群惊慌失措地向西周逃散，原本闪烁的几处篝火被迅速打翻、熄灭。
只见浑浊的水面之下，一个巨大的、扭曲的黑影正快速游弋而过！
速度极快，带起汹涌的暗流！
是那种怪物！它适应了洪水环境，甚至变得更加活跃！
黑影猛地撞向一处聚集较多幸存者的漂浮平台，惨叫声和落水声瞬间爆发！
平台倾覆，上面的人如同饺子般掉入水中，被暗流和黑影迅速吞噬！
混乱和恐慌如同瘟疫般在水中蔓延。
苏晓猛地收回目光，对萧粟打了个手势。
后退。
立刻。
下面不能去。
两人悄无声息地远离百叶窗，退回之前的岔道口。
那点微弱的火光带来的不是希望，而是更深的绝望。
重新点燃火苗，蓝光再次照亮彼此难看的神色。
“怎么办？”萧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下面有怪物，有混乱的人群，上去的路未知。
苏晓没有回答。
他侧耳倾听。
之前那细微的刮擦声似乎消失了。
他指向另一条更加狭窄、向上延伸的管道。
“继续上。”他说。这是唯一的选择。
两人再次钻入黑暗的管道，向着建筑更高处，向着未知，艰难攀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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