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坑深处的黑暗浓得化不开。
战术手电的光柱像一把脆弱的匕首，勉强切开前方一小片混沌。
空气里混着煤灰味、铁锈味，还有一种隐约的硫磺气息，吸进肺里带着毛刺感。
水滴从岩顶某处落下，砸在积水的坑洼里，发出单调的回响。
萧粟跟在苏晓身后半步，左手反握匕首，右手不自觉摸了摸空荡荡的枪套。
没了步枪，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脚步都比平时轻了三分。
耳朵竖得像警觉的兔子。
他盯着苏晓的背影，那身影在手电光晕里显得有些单薄，但每一步都踩得极稳。
“这鬼地方，比林风那铁罐头还闷。”
萧粟压低声音，试图打破这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寂静。
“你说，当初挖矿那帮人，是不是也这么摸黑干活？”
苏晓没回头，手电光扫过左侧岩壁，那里有一片不规则的、颜色更深的污渍。
他脚步没停，只简短回了句：“省力气。”
萧粟撇撇嘴，知道苏晓嫌他话多。
他快走两步，几乎与苏晓并肩，胳膊肘不经意蹭到苏晓的手臂。
冰凉的触感让他顿了顿。
苏晓没什么反应，注意力似乎被前方坑道的一个岔口吸引。
岔口向左延伸，黑洞洞的，风声似乎大些。
向右则是一条更窄的通道，坡度向下，地上散落着几根腐朽的坑木。
“走哪边？”萧粟问。
苏晓停下，关掉手电。
黑暗瞬间吞噬两人。
萧粟下意识屏住呼吸，握紧了匕首。
几秒后，苏晓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左边有风，可能通外面，但风里有别的味道。”
“啥味道？”
“腥气。”苏晓重新打开手电，光柱指向左边的通道。
“更浓。”
萧粟吸了吸鼻子，除了硫磺和霉味，确实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不舒服的腥膻。
“妈的，不会是那些黑毛畜生的老巢吧？”他想起矿洞口那些速度奇快的怪物。
“可能。”苏晓调转手电，照向右边向下的窄道。
“右边，死路，或者有别的。”
地图上对这片矿坑的支线标注模糊，两条路都指向未知。
萧粟挠了挠头，受伤的肩膀牵扯得他咧了下嘴：“听你的，你鼻子灵，跟狗似的。”
苏晓瞥了他一眼，没计较这个比喻。他迈步走向右边的窄道。
“跟紧。”
窄道确实难行，只能容一人通过，脚下湿滑，头顶不时有碎石子落下。
萧粟紧跟在苏晓后面。
几乎能闻到苏晓发梢间淡淡的汗味和自己身上药味混合在一起。
通道一路向下，温度似乎更低了，岩壁上开始出现薄薄的冰晶，反射着手电光，星星点点。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前方出现一个稍微开阔点的洞穴，像是矿工临时休息的地方。
角落里堆着几个破烂的藤条筐，还有一张用石头垒起来的简陋桌子。
桌子上，赫然放着一本硬皮笔记本，封面布满灰尘。
“有东西！”萧粟眼睛一亮，抢先一步过去，小心地吹开笔记本上的灰。
笔记本很旧，纸张发黄发脆。
他翻开第一页，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矿坑日志，第三班组，王老五。”
“是以前矿工留下的？”萧粟来了兴趣，借着苏晓的手电光快速翻看。
前面几页都是些日常记录，产量、人员、琐事。
翻到后面，字迹开始变得潦草。
“……七月十五，井下异常震动，三号矿脉渗出黑水，有异味，几个兄弟头晕呕吐……”
“……七月二十，李老西昨晚守夜，说听到深处有怪声，像小孩哭，又像笑……没人信他……”
“……八月朔，塌方了！堵死了东面的路！张胖子没跑出来……那黑水……那黑水好像活了！在动！”
字迹到这里越发混乱，最后几页更是涂画着难以辨认的符号和惊恐的笔触。
“……它们怕冷！怕光！火！用火！”
日志戛然而止。
萧粟合上笔记本，脸色凝重：“苏晓，这地方邪门，很早以前就不对劲了。
那些黑水……会不会跟我们现在遇到的怪物有关？”
苏晓拿过笔记本，仔细看了看最后那几行关于“怕冷怕光用火”的字迹，又摸了摸纸张的质感。
“年代很久，但信息有用。”他将笔记本塞进背包。
就在这时，一阵极细微的、粘稠的蠕动声从洞穴深处传来。
那声音很轻，混在水滴声里，几乎难以察觉。
苏晓和萧粟同时噤声，手电光唰地投向声音来源——
洞穴另一头的一个更小的裂隙。
那裂隙黑乎乎的，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蠕动声停下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警惕。
萧粟无声地摸出一枚烟雾弹，用眼神询问苏晓。
苏晓摇摇头，示意稍安勿躁。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似乎在感知什么。
萧粟注意到，苏晓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周围的空气温度似乎下降了一点，岩壁上的冰晶仿佛更亮了些。
几秒后，苏晓睁开眼，瞳孔在黑暗中似乎收缩了一下。
他压低声音，语速极快：“不是活物，是……某种残留，很多，堵在那边，别过去。”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罕见的紧绷。
萧粟立刻明白，苏晓肯定感知到了什么极其不好的东西。
他点点头，握紧匕首，慢慢向后退。
两人小心翼翼退出这个洞穴，回到窄道入口。
刚站稳，就听到左边那条有风的通道深处，传来一声清晰的、带着愤怒的嘶吼！
正是之前震慑住外面黑影的声音！
紧接着，是杂乱的奔跑声和更多黑影的尖利嘶叫，由远及近。
似乎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冲来！
“操！被包饺子了！”萧粟骂了一句，看向苏晓。
“怎么办？退回去是死路，右边那洞里有脏东西，左边是正主！”
前有狼，后有虎，中间还有个不知底细的诡异残留。
苏晓目光扫过左右，最后定格在窄道入口上方一块看起来有些松动的巨大岩石上。
那里有木头支撑，但己经腐朽不堪。
“赌一把。”苏晓语速快而冷静。
“我引开它们，你砸塌洞口。”
萧粟一愣：“你引开？你怎么引？太危险了！”
“别废话！”苏晓从背包里掏出那根宝贵的荧光棒，掰亮，用力向左边的通道扔去！
惨白的光线划破黑暗，瞬间吸引了通道深处那些生物的注意！
嘶吼声和奔跑声立刻转向荧光棒落地的方向！
与此同时，苏晓自己却猛地向右。
冲向那个有着“残留”的洞穴方向，只是虚晃一枪，在洞口边缘极速折返，向窄道深处跑去！
他的动作快得像一道影子，带着一种决绝的寒意。
这一下声东击西显然起了作用，左边通道冲出来的几只黑影迟疑了一下。
似乎分不清目标到底在哪。
“苏晓！”萧粟瞬间明白了苏晓的意图——
用自身做诱饵，制造混乱，给他创造机会！
他眼眶一热，不敢再耽搁，猛地冲向窄道入口上方。
用尽全身力气，狠狠踹向那块松动岩石的支撑点！
腐朽的木头发出断裂的呻吟。
巨石摇晃，带着大量的碎石和煤渣，轰然落下！
烟尘弥漫中，萧粟听到左边通道传来怪物愤怒的咆哮。
以及苏晓消失在窄道深处的脚步声。
洞口被落石堵住了大半，只剩下一个狭窄的缝隙。
萧粟喘着粗气，靠在岩壁上，心脏狂跳。
他透过缝隙，看到外面手电光晃动，以及怪物追逐远去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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