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色的混凝土高墙如同一条死去的巨蛇，沉默地匍匐在泥泞的冻土与残雪交织的荒原之上。
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几乎要擦到高墙顶端那些扭曲断裂的金属网。
冰冷的雨丝变得绵密起来，带着一种不祥的暖意，落在苏晓脸上。
苏晓停下脚步，目光越过那片宽阔得有些不自然的开阔地。
落在高墙紧闭的、由厚重钢铁铸造的大门上。
那门上布满了深刻的划痕与某种粘稠干涸的暗红色污渍。
空气里除了雨水的湿气，还混杂着一股铁锈、若有若无的腐烂物和一丝被雨水激起的尘土味道。
萧粟往前多走了半步，恰好挡在苏晓斜前方，眯着眼打量那片死寂的高墙。
“这地方，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毛。”
萧粟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气音。
苏晓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感受着体内那股盘踞不去的寒意，它像一团沉睡的冰蛇，偶尔不安地扭动。
他的脸色比平时更苍白几分，嘴唇缺乏血色。
一段被撕裂的、印着模糊不清编码的帆布带子，半埋在通往大门的路边泥里，随风轻轻抖动。
几只乌鸦落在高墙的瞭望哨位上，歪着头，用漆黑的眼睛凝视着下方的不速之客。
雨水顺着萧粟利落的短发鬓角滑落，流过他绷紧的下颌线。
他不动声色地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发出细微的咔哒声。
“门是关死的，墙上也没看到人影。”
苏晓的视线扫过墙头那些空荡荡的射击垛口，以及更远处几座沉默的瞭望塔。
塔楼的窗户大多破损，黑洞洞地张着口。
一种被许多双眼睛暗中窥视的黏腻感，如附骨之疽般爬上他的脊椎。
开阔地上散落着一些无法立刻辨认出原形的杂物碎片，被雨水浸泡得发黑膨胀。
萧粟轻轻抽了抽鼻子，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
“奇怪，这雨……好像带了点温度，还混着点别的腥气。”
他侧过头，目光落在苏晓被雨水打湿后更显单薄的肩膀上。
苏晓没有回应关于气温的话，他的注意力被大门右侧墙体上一片异常深色的、仿佛被什么巨物反复冲刷撞击过的痕迹吸引。
那痕迹边缘，似乎还残留着几片巴掌大小、漆黑如墨、质地不明的坚硬鳞片。
他向前迈出一步，靴子陷入冰冷的泥泞，发出噗嗤一声。
萧粟几乎是立刻跟上，手臂看似随意地抬起，虚虚地拦在苏晓身侧，像一个无形的保护圈。
“慢点，苏同学。”
萧粟的语调试图恢复往常的轻快，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我这保镖兼暖炉的活儿可还没干完呢。”
苏晓眼睫微动，雨水沾在他长长的睫毛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
他忽略掉萧粟话语里那点熟悉的调侃，目光依旧锁定在高墙之上。
“无人机影像里的‘异常活动’，指的不是里面，是外面。”
苏晓的声音平稳，却带着冰冷的质感，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己确定的事实。
一阵带着湿气的冷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和尘土，打着旋儿扑向两人。
萧粟下意识地侧身，用自己宽阔的背脊挡住了大部分风势。
苏晓闻到萧粟身上传来的、混合了汗水、雨水和一种独特阳光晒过般干燥气息的味道。
那味道与他体内萦绕不散的寒意形成微妙对比。
“外面也好，里面也罢，”
萧粟转过头，对着苏晓扯出一个招牌式的、带着点痞气的笑容。
“来都来了，总得敲敲门，问问有没有人在家吧？”
他的视线飞快地扫过苏晓苍白的面庞，在那缺乏血色的唇瓣上停留了一瞬。
苏晓能感觉到萧粟呼吸带出的、比周围空气略微温热的气流拂过自己的额发。
他垂下眼，看着自己因为寒意而指节有些发青的手。
作者“又输了吗”推荐阅读《极寒末世：他只对我有感觉》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体内那团冰蛇似乎因为靠近这堵墙而躁动得更明显了些。
带来一阵细微的、骨髓深处的刺痛。
“敲门？”
苏晓抬起眼，望向那扇恐怕重型卡车都无法撞开的钢铁大门，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也许里面的‘东西’，正等着我们敲门。”
他的话让周围本就凝重的空气又沉下去几分。
萧粟脸上的笑容淡去，眼神锐利起来，像一头察觉到危险的猎豹。
他不再掩饰，彻底转过身，正对着苏晓，目光仔细地描摹着苏晓脸上的每一寸细节。
“不舒服？”
萧粟的问句很短，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苏晓轻轻吸了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暂时压下了那点不适。
他摇了摇头，动作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
“老毛病。”
苏晓避重就轻，将视线重新投向高墙后方那片被遮挡的天空。
云层似乎更厚了，颜色也更深沉，隐隐有闷雷般的滚动声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
那不是雷声，更像是某种巨大到难以想象的东西正在缓慢移动。
萧粟顺着苏晓的目光望去，脸色也凝重了几分。
他舔了舔被雨水打湿的嘴唇，尝到一丝咸涩。
“这鬼天气，一会儿冰雹一会儿太阳雨，现在又来个闷葫芦响。”
萧粟低声咒骂了一句，语气里却带着全神贯注的警惕。
他往前走了几步，蹲下身，用手指抹开一片泥泞，露出下面一道深刻且边缘光滑的沟壑。
那绝不像是自然形成的。
苏晓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注意到开阔地边缘，几棵枯死的树干上，有着不自然的断裂口。
像是被什么力量巨大的东西强行拧断。
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腥气，似乎也变得浓郁了一点点。
“看来‘欢迎仪式’早就布置好了。”
苏晓的声音很轻，像是一片雪花落在冰面上。
萧粟站起身，回到苏晓身边，两人并肩而立，望着那片死亡般的寂静高墙。
“怎么办，苏老师？”
萧粟用肩膀轻轻碰了碰苏晓的肩膀，传递过来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
“是客客气气地等主人出来迎接，还是咱们自己找个后门溜进去？”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混不吝的冒险劲儿，眼神却牢牢锁住苏晓，等待他的决定。
苏晓沉默着，感受着体内寒流的蠢蠢欲动。
以及远方那越来越清晰的、如同巨兽喘息般的闷响。
雨，似乎更暖了。
风里带来的腥气，也越来越重。
那扇紧闭的钢铁大门，在灰暗的天光下，仿佛一道隔绝了生与死的界限。
苏晓向前踏出了第二步，靴子再次陷入泥泞。
萧粟毫不犹豫地跟上，与他保持着半步的距离，既像是追随，又像是守护。
就在苏晓的脚尖即将触碰到那片被雨水泡得发亮的开阔地硬壳时，高墙之上，某座瞭望塔黑洞洞的窗口里，似乎有微弱的光闪烁了一下。
那光芒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紧接着，一阵微弱却尖锐的金属摩擦声，如同用指甲刮擦玻璃，断断续续地从高墙之后传来。
萧粟猛地伸手，紧紧抓住了苏晓的手腕。
他的掌心滚烫，与苏晓皮肤上传来的冰冷形成极致反差。
那触感让两人都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听见了么？”
萧粟压低的声音带着灼热的气息吹进苏晓的耳廓。
苏晓没有挣脱，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钉死了那座刚刚闪过微光的瞭望塔。
摩擦声停了。
荒原上，只剩下渐渐变得温暖的雨声，以及远方那持续不断的、令人心悸的闷响。
然后，一声沉重得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门闩被缓缓拖动的“嘎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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