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关上后，房间里的寂静变得更加纯粹。
苏晓走到窗边，再次用手指擦开玻璃上的一小片冰霜。
外面的世界凝固在灰白色的冰壳里，看不到任何移动的物体。
天空是均匀的铅灰色，无法判断时间。
他转身，开始每日的例行检查。
他先清点物资。
水剩下多少瓶，食物还有几包，燃料块还剩几块。
他在心里记下数字，计算着消耗速度。
速度比预想的要慢一点，因为多了一个人，但那个人自带了一部分“交换物”——
那个酒壶里的液体是高效燃料，那把小刀是工具。
他走到门边，检查防盗链和门锁。
金属摸上去冰冷刺手。
他耳朵贴近门板，听外面的动静。
楼道里只有风穿过缝隙的微弱嘶鸣。
他回到客厅中央，没有重新点燃酒精炉。
白天的温度比夜里稍高一点，可以节省燃料。
寒冷是持续的，但可以忍受。
他的身体似乎正在适应这种低温。
那种骨头里的预警式寒冷和外界的环境温度找到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他拿起那本看到一半的书，坐到远离窗户的墙角，裹紧毯子，开始阅读。
光线很暗，字迹模糊，他看得很慢。
阅读更多是一种保持头脑清醒和转移注意力的方式，而不是为了内容。
时间在寂静和寒冷中缓慢流淌。
偶尔，楼下会传来一些模糊的声响。
一次是重物拖拽的声音，一次是几声短促的叫喊，很快又消失。
苏晓抬起头，听一会儿，然后继续低头看书。
下午，天色开始再次转暗时，他放下书。
他掰开一小块压缩饼干，就着冷水慢慢吃完。
然后他站起身，做了几组简单的伸展动作，活动有些僵硬的关节。
他走到里屋门口，推开门。
里面的温度比客厅更低。
他检查了里屋的窗户，加固的密封条完好无损。
他看了一会儿那张冰冷的床，然后关上门，退回客厅。
傍晚彻底降临，黑暗吞噬了房间里最后一点轮廓。
熟悉的敲门声响起。
叩，叩叩。
节奏和昨天一样。
苏晓走过去，解开防盗链，打开门。
萧粟站在门外。
身上依旧裹着那件劳保棉服，头发和肩上都落着一层刚沾上的细碎冰晶。
他手里拿着那个金属酒壶。
“准时吧？”
他扯了一下嘴角，试图做出一个笑容，但寒冷让他的脸部肌肉有些僵硬。
苏晓让开位置。
萧粟迅速闪身进来，带进一股寒气。
他反手关上门，熟练地挂上防盗链。
苏晓己经转身走向酒精炉。
他拿出今天分好的一块稍大的固体燃料，点燃。
蓝色的火苗亮起，照亮一小圈区域。
萧粟走到炉边，蹲下，伸出双手烤火。
他呼出一大口白气。
“外面更冷了，楼梯拐角的窗户冻裂了，全是冰碴子。”
苏晓没接话。
他拿过萧粟带来的酒壶。
拧开盖子，小心地往炉子旁边的一个小金属盖里倒了一点液体。
浓烈的酒精味散开。
他用一根细金属丝引燃，那液体立刻冒出稳定的蓝色火焰，比固体燃料更亮，热量也更集中。
萧粟看着他的动作，没说话。
苏晓把小锅架上去，倒入和早上一样分量的米和水。
这次他用了酒精火焰。
水很快沸腾，粥也更快煮好。
分量依旧很少，两人平分。
吃完简单的晚餐，苏晓用最少量的水清洗了锅碗。
酒精火焰还在燃烧，比固体燃料持久一些。
两人围着这团更旺盛些的火苗，沉默地坐着。
“楼下没动静了。”萧粟忽然说。
“昨天还有声音，今天彻底安静了。”
苏晓拨弄了一下火焰，让它烧得更充分。
“嗯。”
“我们这栋楼，还有多少人？”萧粟问。
“不知道。”苏晓回答。他抬起头，看向萧粟。
“不重要。”
火焰跳跃着，映在两人眼里。
酒精烧完了，火焰变小，最终熄灭。苏晓盖灭了它。
黑暗再次笼罩。
苏晓站起身，走向里屋。
“老地方。”
萧粟在黑暗里应了一声：“明白。”
里屋的门关上落锁。
萧粟靠着墙坐下，拉高棉服领子。
熟悉的寒冷和寂静包裹过来。
但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多了一点食物的热量在胃里。
多了一小团刚刚熄灭的火焰的余温在空气里。
多了一个门内的人。
以及楼下那片令人不安的死寂。
他闭上眼睛，听着窗外永无止境的风声和冰晶声，等待又一个漫长的黑夜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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