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寒风愈发凛冽,吹得秦婆婆屋檐下挂着的干草药簌簌作响。
小屋里,草药味、煤烟味和一种挥之不去的阴冷潮湿气息混杂在一起,凝固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氛围。
林晚的日子仿佛被冻住了。缝补的活计时有时无,收入微薄且不稳定。暗处的打压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牢牢困在这方寸之地,动弹不得。
陆峻没有再亲自出现,但他的阴影无处不在。
她变得异常沉默,大部分时间都蜷缩在角落里,就着窗户透进的微弱天光,埋头做针线。
手指上的冻疮反复破裂,渗出的血水常常将浅色的线染上淡淡的红痕,她只是默默擦去,继续飞针走线。
秦婆婆依旧沉默寡言,但偶尔会在她忙到深夜时,默不作声地往炉灶里添一把柴,或者在她啃着冰冷的窝头时,推过来一小碗冒着微弱热气的菜糊糊。
这种无声的、带着距离感的善意,是林晚冰冷世界里唯一的一点暖意。
她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坐以待毙。陆峻想用这种缓慢窒息的方式逼她屈服,她偏要在这石缝里挣出一条生路!
代写书信的想法再次冒了出来。年关将近,思乡情切,寄信的人应该会多起来。邮局门口太显眼,风险大。但她注意到,离这儿隔了几条巷子的老街口,有个小小的代销点,附近住的老人多,许多人不识字,需要代笔。
一天清晨,林晚鼓起勇气,用旧布包了她最宝贝的钢笔和一瓶快见底的墨水,又揣上几张裁剪整齐的旧报纸(当作信纸),悄悄去了那个代销点附近。
她没敢摆摊,只是在不远处的墙角站着,犹豫了很久,才对一个徘徊在代销点门口、面露难色的老大爷低声开口:“大爷,要写信吗?”
老大爷愣了一下,警惕地打量她。
林晚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诚恳无害:“我识字,可以帮您写,便宜,一毛钱一封。”
老大爷犹豫了片刻,或许是看她不像坏人,又确实急需,终于点了点头。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照片,上面是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人:“给我儿子写……他在部队上……告诉他家里都好,让他别惦记……”
林晚找了一块相对平整的墙砖垫着报纸,认真地听着老大爷磕磕绊绊的念叨,然后用尽量工整清晰的字体将那份朴素的牵挂和报平安的话语落在纸上。写完后,她又仔细地给老大爷念了一遍。
老大爷听着,眼圈微微泛红,连连点头,颤抖着手掏出一毛钱递给林晚:“闺女,谢谢你,写得好,写得好……”
攥着那枚带着体温的一毛钱纸币,林晚的心酸涩又充盈。这不仅仅是钱,是一种认可,是一条可能走通的路。
接下来的几天,她每天清晨和傍晚都会去那个巷口站一会儿。
渐渐地,真的又接了几单生意。有给远方儿女报平安的,有给亲戚借钱的,还有年轻小伙偷偷让她代写情书的……收入微薄,但细碎而稳定,更重要的是,相对隐蔽安全。
她极其小心,每次停留时间都不长,而且不断变换出现的时间点。
她选择的对象多是看起来老实巴交的老人或面善的妇女,避免与任何看起来麻烦的人接触。
然而,安稳的日子总是短暂。
这天傍晚,天色阴沉,像是要下雪。林晚刚帮一位大娘写完信,收起钢笔,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一阵嚣张的自行车铃响和口哨声。
她心里一紧,抬头看见几个穿着绿色军大衣、流里流气的青年骑着自行车横冲首撞地拐进了巷子,正是上次企图收她“保护费”的那伙人里的两个!
他们显然也看见了林晚,眼睛一亮,自行车头一拐,就拦在了她面前。
“哟!这不是做头花那妞吗?好久不见啊!”其中一个跳下车,吊儿郎当地逼近,“怎么,头花卖不下去了,改行当文化人儿了?”
另一个也围上来,嬉皮笑脸地伸手就要拿她手里的钢笔:“这钢笔不错啊,哥们儿正缺支笔写字,拿来吧你!”
林晚脸色发白,死死攥着钢笔后退,这是她最值钱、最重要的东西之一!“你们干什么!还给我!”
“干什么?教你懂规矩!”那青年脸色一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吓人,“在这片儿混,不拜码头,谁允许你摆摊的?嗯?”
剧烈的疼痛和恐惧让林晚几乎窒息。周围有几个路人看见,却都低下头匆匆走开,没人敢管闲事。
就在那青年要强行抢走钢笔,另一个的手甚至不干不净地要摸向她脸颊时,一声沉闷的喝斥从身后传来:
“放开她!”
声音并不算洪亮,甚至带着点少年人变声期的沙哑,但却有一种异常的冷硬和不容置疑。
那几个混混动作一顿,扭头看去。
林晚也循声望去,只见巷子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少年。约莫十八九岁年纪,身材高瘦,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棉袄,袖子短了一截,露出冻得发红的手腕。
他推着一辆破旧的、驮着两个巨大麻袋的板车,脸上沾着煤灰,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寒夜里的星子,此刻正冷冷地盯着那几个混混,嘴角紧抿,带着一股与他年龄不符的狠劲。
“周家小子,少他妈多管闲事!”抓着林晚的混混显然认得这少年,嘴上骂着,眼神却闪过一丝忌惮。
“我说,放开她。”那少年重复了一遍,声音更冷。他放下板车,一步步走过来,动作不紧不慢,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他随手从板车边抽出一根用来固定麻包的粗木棍,掂了掂。
空气瞬间绷紧。
那两个混混对视一眼,似乎有些犹豫。这周家小子是附近有名的狠角色,爹妈死得早,一个人带着更小的弟弟妹妹过活,什么脏活累活都干,打架不要命,是块硬骨头,不好惹。
“妈的,算你狠!”抓着林晚的混混悻悻地松开手,狠狠推了林晚一把,“滚远点!别让老子再看见你!”
林晚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那少年上前一步,扶住了她的胳膊,他的手很有力,也很粗糙,布满老茧和冻疮。他挡在她身前,目光依旧冷冷地盯着那两个骂骂咧咧骑上自行车离开的混混,首到他们消失在巷口。
危险解除,林晚腿一软,几乎站不住。
少年收回目光,看向她,眼神里的冷厉迅速褪去,变得有些局促,甚至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摸了摸鼻子:“你……没事吧?”
“没……没事……”林晚惊魂未定,声音还在发颤,“谢谢你……”
“举手之劳。”少年声音低了下去,似乎不习惯被道谢,“这帮孙……这帮人就欺软怕硬。你以后别一个人在这边待太晚。”他说着,弯腰帮林晚捡起掉在地上的钢笔和散落的报纸,递还给她。动作小心翼翼,仿佛那是什么易碎品。
“谢谢……”林晚接过东西,再次道谢,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却异常沉稳老练的少年,“我叫林晚。你……”
“周凛。”少年飞快地说出自己的名字,然后又低下头,推起他那辆沉重的板车,“我……我还得去送煤。你……早点回去吧。”
说完,他不再停留,推着板车,步履沉稳地消失在了巷子深处。
林晚站在原地,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里失而复得的钢笔,心里涌起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是后怕,是感激,还有一种在绝境中看到同类般的细微共鸣。
这个叫周凛的少年,似乎也活得很艰难,却有着一股不肯低头的韧劲。
回到秦婆婆的小屋,林晚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周凛的出现像一道短暂却强烈的光,刺破了连日来的阴霾,也让她意识到,挣扎求生的并不止她一个。
她不能放弃。
夜深人静时,她再次拿出那份《人民日报》,借着炉灶里微弱的余光,反复阅读那几篇关于农村经济和副业发展的报道。目光最终停留在“因地制宜”、“发展多种经营”等字眼上。
一个念头忽然闪过。
她想起挖药材时,在后山背阴处看到过几棵野生的柿子树,上面还挂着不少没人采摘、己经风干变硬的冻柿子。她也记得,供销社里那种金贵的柿饼,要卖到好几毛钱一斤。
如果……她能把这些没人要的冻柿子收集起来,想办法自己尝试做成柿饼呢?
成本几乎为零,只需要时间和反复试验。成功了,或许能打开一条新的路。失败了,也不过是白费些力气。
这个想法让她兴奋起来,仿佛在黑暗的隧道里终于看到了一丝微光。
第二天,她再次去了后山,找到了那几棵野柿子树。树下落了不少冻得硬邦邦的柿子。她捡了满满一布袋,沉甸甸地背了回去。
秦婆婆看到她背回来的冻柿子,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但什么都没问。
林晚开始凭着自己小时候看妈妈制作柿饼的模糊记忆开始尝试:小心翼翼地将冻柿子清洗、去皮、悬挂在屋里通风的地方晾晒……她不知道能否成功,但这主动寻求突破的尝试本身,就足以驱散许多寒意。
希望,如同石缝里艰难探出的新芽,虽然微弱,却顽强地向着有光的方向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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