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隆坡的晨光透过百叶窗，在会议桌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林晚端坐在长桌尽头，指尖划过平板电脑上越南海关发来的正式通知——榴莲干货柜己被列为"重点查验对象"，预计查验时间3-5个工作日。
"林总，陈老板那边己经炸锅了。"苏晴将咖啡轻轻放在桌上，"他说如果耽误了马来西亚客户的交付期，违约金要我们承担全部责任。"
林晚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目光扫过窗外双子塔的玻璃幕墙。阳光在棱角分明的建筑表面跳跃，像极了商场上瞬息万变的利益博弈。
"回复陈老板，"她放下咖啡杯，"违约金按合同约定比例分担。另外告诉他，如果这批货真如检测报告所示完全达标，延误期间的仓储费用由'南林'承担。"
苏晴欲言又止："可是林总，越南海关那边明明可以......"
"可以走捷径？"林晚接过话头，眼神锐利如刀，"苏晴，你记得三年前广州那家凉茶厂怎么倒的吗？就是因为偷逃关税被竞争对手举报，老板现在还在牢里。"她起身走到窗前，"周凛生前最常说，做食品行业是积德行善，但要是沾了脏东西，迟早要遭报应。"
话音未落，手机响起特殊提示音——是河内先遣队发来的加密消息。林晚划开屏幕，瞳孔微微收缩：无人机航拍照片显示，台商林世雄的施工队正在争议地块搭建临时围挡，围挡上"林氏实业新能源产业园"的标语格外刺眼。
"新能源产业园？"苏晴凑过来看，"那块地不是规划为食品工业区吗？"
"规划是可以变的。"林晚冷笑，"就像检测报告可以做得完美无缺一样。"她突然转身，"阿杰到哪了？"
"己经在去工业厅的路上了。"苏晴看了眼手表，"按您的吩咐，带着全套资质文件和那个紫砂壶礼盒。"
正说着，平板电脑弹出视频请求。画面里阿杰正站在工业厅走廊，背景音嘈杂："林总，黎厅长秘书说今天日程全满。但我刚才撞见林世雄的助理从后门进去了，拎着个沉甸甸的公文包......"
林晚的目光落在视频角落：一个穿奥黛的女子正从黎文辉办公室出来，腕间翡翠镯子泛着熟悉的光泽。"阮秋霞。"她轻声说，"看来有人比我们更着急。"
电话突然响起，是吉隆坡的本地号码。"林总，我是马来海关的王律师。"对方语速很快，"刚打听到消息，你们那批货被重点查验是因为收到匿名举报，说夹带违禁药品。举报人提供的集装箱号分毫不差......"
会议室突然安静得能听到空调送风声。苏晴脸色发白："有人未卜先知？"
"是有人做局。"林晚握紧手机，"王律师，麻烦您帮我查两个事：第一，举报人的电话号码归属地；第二，陈老板表弟的种植园最近有没有异常资金往来。"
挂断电话，她望向窗外。双子塔的玻璃幕墙映出流云匆匆，仿佛一场风暴正在天际线处酝酿。
"林总，现在怎么办？"苏晴的声音带着颤音，"货柜被扣，地块被抢，还有匿名举报......"
林晚突然轻笑出声："还记得周凛当年怎么对付那个往原料里掺假的供应商吗？"她转身时眼里有光在跳动，"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整批货倒进焚烧炉，然后说：'南林'可以亏钱，但不能亏良心。"
她快速拨通几个电话：
"技术部立即从备份样品库调取同批次榴莲干，分送三家国际认证机构复检；"
"市场部联系马来西亚客户，主动告知延误情况，提出免费升级为真空包装作为补偿；"
"法务部准备材料，正式致函越南海关申请第三方监督查验......"
最后她打给河内的阿杰："那个紫砂壶先收起来。告诉黎厅长秘书，'南林'愿意在新能源产业园项目上与林氏实业合作——只要他们能通过食品级环境评估。"
苏晴目瞪口呆："您要跟林世雄合作？"
"椰子树底下长不出榴莲，但能长出蘑菇。"林晚意味深长地说，"既然有人想把水搅浑，我们就看看最后摸到鱼的是谁。"
傍晚时分，各方消息陆续传来：
技术部复检结果显示榴莲干霉菌毒素超标三倍；
王律师查到举报电话来自河内某酒店客房，登记人是陈老板的表弟；
黎文辉秘书突然来电，说新能源产业园项目"需要重新论证"；
而最令人意外的是——林世雄主动约见，地点选在三十六行街的咖啡馆。
"要我去会会他吗？"阿杰在电话里问。
"不。"林晚拎起外套，"我亲自去。"
华灯初上时，林晚独自走进那家藏在巷弄深处的咖啡馆。林世雄坐在最里的卡座，面前摆着两杯滴漏咖啡。这个西十出头的台商穿着 Polo衫，手腕上却戴着串价值不菲的沉香木珠。
"林总果然守时。"他推过一杯咖啡，"尝尝，这里的咖啡豆是用茯苓水浸泡过的，养胃。"
林晚没有碰咖啡杯："林总约我来，不只是品咖啡吧？"
"明人不说暗话。"林世雄身体前倾，"黎厅长那边我可以让步，地块还是归'南林'。至于陈老板......"他轻笑，"他表弟的种植园其实早抵押给我的财务公司了。"
窗外突然传来摩托车的轰鸣声，林晚的目光扫过对方腕间的木珠——那上面刻着细小的八卦图案，与阮秋霞翡翠镯子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条件？"她问。
"'南林'在马来西亚的新款凉茶，我要独家代理权。"林世雄压低声音，"配方可以你们掌控，我只要渠道利润。至于清关那些麻烦事......"他意有所指地笑，"阮小姐打个招呼就能解决。"
林晚突然想起周凛留下的笔记本里夹着的照片：年轻时的周凛与几个台商在广交会上的合影，背后写着"谨防林氏，惯用药材渠道洗钱"。照片角落那个穿花衬衫的年轻人，眉眼与眼前人渐渐重合。
咖啡馆的老式吊扇吱呀作响，在墙上投下旋转的阴影。林晚缓缓端起咖啡杯，深褐色的液体映出她沉静的面容。
"林总知道'南林'这个名字的来历吗？"她突然问。
林世雄挑眉。
"楠木生南国，七年乃成材。"林晚放下杯子，"周凛取这个名字，是说做企业要像楠木一样，扎得深，站得首。"她站起身，"地块的事不劳费心，'南林'只和走正道的企业合作。"
走出咖啡馆时，晚风送来街角茉莉花的清香。林晚拨通苏晴电话："通知所有部门，立即终止与陈老板的一切合作。另启动预案B，从泰国备用供应商紧急调货。"
"那越南海关那边......"
"让法务部把复检报告和资金往来记录打包发给黎厅长。"林晚望向远处灯火通明的工业厅大楼，"顺便抄送一份给河内华侨商会会长——我听说他女儿在反贪局工作。"
夜色中的三十六行街依然喧嚣，烤肉的烟气与香料的芬芳交织成温暖的网。林晚站在街口等车，忽然听见旁边摊位传来清脆的笑声——几个越南少女正围着一锅沸腾的茯苓茶，茶汤里沉浮着鲜红的枸杞子。
"姐姐要尝尝吗？"摊主老太太笑着递过茶杯，"新配方，安神助眠的。"
林晚接过抿了一口，清苦回甘的味道让她忽然想起父亲——那位老中医总在捣药时说："苦味入心，甘味健脾。人生百味，都得自己尝过才知冷暖。"
手机亮起，晓楠发来新消息："妈妈，我用爸爸的配方做了龟苓膏，老师说可以参加科技节比赛！"
远处传来寺庙的钟声，悠长而安详。林晚望着屏幕上女儿的笑脸，忽然觉得周凛从未离开——他化作楠木的清香，融在"南林"的每一个产品里；他变成坚守的底气，藏在她每一次抉择的勇气中。
车灯划破夜色时，她轻声对司机说："去机场吧。"
"不等明天见黎厅长了？"
"不必了。"林晚望向窗外，"该急的人不是我们。"
飞机冲入云层时，她打开阅读灯，在周凛的笔记本扉页写下新注解：
"楠木有香，风雨难摧。正道虽远，行则将至。"
窗外云海翻涌，犹如商海沉浮。但这一次，她看清了灯塔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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