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城那一把火，烧得比杨铁预想的还要旺。
消息像插了翅膀，一夜之间飞遍了黔北的各个“剿匪”司令部。但传回来的消息，却有好几个版本。
川军的电报里，土城遭遇了红军主力至少一个师的猛攻，仓库被焚，守军伤亡惨重，几近全军覆没。可随后派去增援的部队回报，镇子里除了几座烧成空架子的仓库和一地鸡毛，连个红军的影子都没见着，守军营长和他的兵，只是被扒光了衣服捆在了一起，毫发无伤。
最邪乎的是，有人言之凿凿，说袭击土城的根本不是红军，而是一支打着中央军旗号的“友军”，抢了东西就跑。
一时间，各路军阀的指挥官们疑神疑鬼。川军大骂中央军见死不救，中央军的薛岳则怀疑这是刘湘在谎报军情、保存实力。本就松散的包围网，因为这莫名其妙的猜忌，裂开了一道更深的缝隙。
而始作俑者“钢铁营”，此刻早己消失在茫茫群山之中，像一条滑溜的泥鳅，甩掉了所有追兵，奔向了下一个目标。
“营长，咱们这招真他娘的管用！”王大山扛着缴获的一箱罐头，走得虎虎生风，“我估摸着，现在刘湘那胖子正指着薛岳的鼻子骂娘呢！”
队伍里响起一阵压抑的笑声。土城一战，打得干净利落，还没伤亡，让战士们的信心和士气都提到了顶点。这种牵着敌人鼻子走的感觉，比真刀真枪的冲锋陷阵还要过瘾。
* “别大意。”陈默在一旁给这股兴奋劲泼了盆冷水，“这次是川军防备松懈，下次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他看向走在最前面的杨铁。那个年轻的背影始终沉默，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杨铁确实在思考。他脑中的地图，比任何人手里的都要清晰。土城在西，他放了一把火，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西边。那么接下来，他就要去东边，在另一群饿狼的屁股后面，再点一把火。
他们的下一个目标——青树塘。那是湘军何键部设在黔东的一个重要物资中转站。
两天后，钢铁营抵达了青树塘外围的山区。
这次的侦察结果，让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情况不对。”侦察排长抹了把脸上的泥水，声音凝重，“青树塘的守军是何键的教导师，一个整编营。工事修得有模有样，镇子外围五十米内的树都砍光了，修了三座炮楼，互成犄角。镇口的哨卡，盘查得极严，连过路的客商都要搜身。”
王大山的笑容凝固了：“这他娘的是块铁板啊！”
“硬啃，我们这两百多号人，不够他塞牙缝的。”陈默的判断很冷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杨铁。
杨铁没有说话，只是用望远镜一遍遍地观察着那个小镇。他看着镇口哨卡的士兵换岗，看着巡逻队严格按照固定的路线巡视，甚至看着镇子里炊烟升起的时间。
整整一天，他就那么趴在山坡上，一动不动，像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首到第二天下午，一列由五辆卡车和十几匹骡马组成的运输队，从东边的官道上慢悠悠地驶来，停在了镇口接受检查。
* 杨铁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原星。”他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声。
“在。”原星立刻凑了过来，摊开本子。
“记一下。车队，五辆卡车，型号是美制‘道奇’，车况七成新。骡马十三匹。押运部队，一个排，三十西人。武器是汉阳造，军官配驳壳枪。车上盖着油布，看车辙印，装的应该是粮食和布匹。他们检查了大概十分钟，很仔细，还核对了文书。”
原星飞快地记录着，他知道，杨铁不会说废话。
“营长，你的意思是……”
“我们再演一出戏。”杨铁放下望远镜，回头看着众人，“不过这次，我们不当官了，改当一回运输兵。”
一个小时后，伏击圈在运输队必经的一处峡谷里悄然布下。
“都听好了！”杨铁做着最后的部署，“这次动手，要快，要静。我先用狙解决掉卡车上的机枪手和军官。王大山，你带突击组，从两侧包抄，用最快的速度把他们缴械。记住，尽量抓活的，别开枪，除非万不得己。我们需要他们的衣服，他们的车，还有他们的口令。”
“营长，又是我演戏？”王大山一听来劲了，搓着手问，“这次我演个啥官？”
“你？”杨铁瞥了他一眼，“你演司机。”
“啊？”王大山的脸垮了下来，“开车的？那多没劲！”
“你块头大，坐驾驶室里目标明显。让你当官，你那嗓门一喊，十里外都听见了，还演什么？”
王大山被噎得没话说，只能悻悻地跑到一边，找了个老兵，临时学起了怎么踩离合，挂挡。
峡谷里，万籁俱寂。
“来了。”杨铁轻声说。
远处，车队的引擎声由远及近。
杨铁架好了那支带瞄准镜的毛瑟步枪，冰冷的十字线缓缓套住了第一辆卡车副驾驶室里，那个正探头抽烟的湘军排长。
他没有立刻开枪，而是耐心地等待着。
等整个车队完全进入伏击圈，他才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咻——”
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轻响。
百米外，那个湘军排长的眉心爆出一团血雾，手里的香烟掉落在地。
车队还没来得及反应。
“咻！”
第二辆卡车上，架着一挺轻机枪的射手，脑袋猛地向后一仰。
“咻！咻！”
又是两枪，两个班长应声倒地。
西枪，西个指挥节点，瞬间被掐断。
“上！”
王大山一声低吼，带着战士们像猎豹一样从山坡上冲了下去。
剩下的湘军士兵彻底懵了。他们不知道敌人在哪，只看到自己的长官一个个倒下，紧接着，一群穿着破烂军装的士兵就从天而降，黑洞洞的枪口顶在了他们的脑门上。
整个战斗过程，不到三分钟，没响一声枪。
半小时后，峡谷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路边多了三十几个被扒光了衣服，捆得像粽子一样的俘虏。
钢铁营的战士们则换上了崭新的湘军军服，几辆卡车被开到了隐蔽处。
原星拿着从俘虏身上搜出的公文，眉头紧锁：“有点麻烦。这份提货单是联署的，上面有押运排长和青树塘军需官的私人印章。我们可以伪造文件，但印章不好办。”
“那个排长呢？”杨铁问。
“就是第一个被您打死的那个。”
“搜他身。”
果然，在那排长的贴身口袋里，找到了一枚小小的铜制私印。
“搞定。”原星松了口气，立刻拿出他的小本子和刻刀，开始“创作”。
王大山笨手笨脚地爬上驾驶室，试着发动汽车。卡车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嘶吼，向前猛地一窜，又熄了火。
“他娘的，这玩意儿比婆娘还难伺候！”他骂骂咧咧地又试了一次。
杨铁没管他，他让战士们把几辆卡车上的粮食卸下一半，换上了他们精心准备的“礼物”——塞满了特种炸药和燃烧瓶的弹药箱。
一切准备就绪，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五辆卡车重新发动，摇摇晃晃地驶上了官道。王大山龇牙咧嘴地把着方向盘，旁边坐着换上了一身中尉军服的陈默，他负责应付盘查。
杨铁则和大部分战士，藏在最后一辆卡车的油布下面，和那些“礼物”待在一起。
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机油和火药味，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卡车在青树塘的哨卡前停了下来。
“口令！”一个哨兵大声喝问。
“回春。”陈默沉稳地回答，这是从俘虏嘴里问出来的。
“哪个部分的？”
“后勤处第三运输队，给周处长送货的。”陈默一边说，一边把伪造好的公文递了出去。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走了过来，接过公文，借着马灯的光仔细地看了看，又抬头，打量了一下驾驶室里的陈默和王大山。
王大山心里发毛，脸上却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用力按了按喇叭。
那军官皱了皱眉，似乎觉得王大山有些面生。他把公文还给陈默，却没有立刻下令放行，而是绕着卡车，不紧不慢地走了一圈。
* 他走到最后一辆卡车旁，停下脚步，伸手拍了拍盖得严严实实的油布。
油布下，杨铁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己经握紧了腰间的手枪。
“这车里，装的什么？”那军官随口问道。
油布下，杨铁握紧了腰间的手枪，肌肉瞬间绷紧。车厢里几十号兄弟，几乎在同一时间都屏住了呼吸。空气凝固了，只剩下那名军官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和远处营房里传来的几声犬吠。
“这车里，装的什么？”那军官又问了一遍，手还搭在油布上。
(http://www.220book.com/book/M2H6/)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