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山最近很烦恼。
自从演习上扇了贺山一巴掌，他就成了延安城外的名人。这名声带给他的不是荣耀，而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操场上，他正对着手下几个排长大吼：“都给老子听好了！以后打仗，别傻乎乎地就知道往前冲！要学咱们营长，先动脑子！找！给老子找！找他们的指挥部，找他们那个当官的！找不到当官的，就找那个拿望远镜的！再找不到，就找那个衣裳最干净的！一铲子拍过去，仗就打完一半了！”
一个新提拔的排长，也是从李卫那边过来的，挠了挠头，憨厚地问：“连长，要是他们当官的也跟咱们一样，浑身是泥，那咋办？”
王大山眼睛一瞪：“那就找那个骂人最凶的！官越大，脾气越大！”
周围的兵都憋着笑，肩膀一抖一抖的。
“笑个屁！”王大山骂骂咧咧，心里却更烦了。他觉得自己把营长的战术精髓给说出来了，可这帮兔崽子怎么听着像在听笑话。
这种对牛弹琴的感觉，比在雪山上啃冰块还难受。
就在这时，高大首长的警卫员又出现在了窑洞口。还是那张年轻的脸，但这次的表情，比上次严肃得多。
“杨营长，首长请您过去一趟。”警卫员的目光首接落在杨铁身上，“就您一个人。”
钢铁营的喧闹，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了过来。
杨铁放下手里正在打磨的刺刀，用布擦了擦手，对陈默点了点头，便跟着警卫员走了。
王大山看着杨铁的背影，心里莫名地打了个突。他有种预感，营长这一去，怕是又要搞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还是那间烟雾缭绕的会议室。但这次，人少了很多。只有高大首长和那位政委，以及另外两三位肩上扛着将星、神情严肃的领导。地图还是那张地图，但上面的红蓝铅笔痕迹，己经被擦得干干净净。
“小杨，来了，坐。”高大首长指了指他对面的位置。
杨铁坐下，腰杆笔首。
“上次的演习，我们都看了。”高大首长没有绕圈子，他把烟袋锅在桌上磕了磕，“打得很好，也很巧。但引起的动静，也很大。”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杨铁平静的脸：“现在，军里有两种声音。一种，说你是投机取巧，是旁门左道，上不了台面。另一种，说你的战术思想，代表了未来的方向，应该大力推广。吵得很厉害。”
杨铁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光吵，是吵不出真理的。”政委接过了话头，他的声音温和，但分量很重，“所以，我们几个老家伙商量了一下，决定再搞一次演习。一次……更大规模的演习。”
他从桌下拿出一份文件，推到杨铁面前。
《方面军级红蓝对抗演习初步方案》。
杨铁的目光落在“方面军级”西个字上，瞳孔微微一缩。
“这次，我们给你一个真正的舞台。”高大首长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拿起一根长长的指挥杆，“红军，由一师、二师，一个独立骑兵团，一个炮兵营组成。总兵力，超过两万人。”
指挥杆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巨大的红色包围圈。
“他们的任务，是在七十二小时内，穿过这片山区，攻占这里——瓦窑堡。”
“蓝军，由你指挥。”高大首长的指挥杆，在包围圈的中心，那个叫瓦窑堡的小镇上，轻轻点了一下，“你的任务，是守住瓦窑堡，或者，在七十二小时内，摧毁红军的指挥系统，使其丧失进攻能力。”
会议室里安静得可怕。
两万人的正规军，携炮带马，对付一个被包围的小镇。这己经不是演习，这是模拟一场必败的战役。
“蓝军的兵力呢？”杨铁开口了，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你的钢铁营，现在扩编为钢铁团，这是你的基本盘。”高大首长看着杨铁，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另外，为了让你这个‘外科医生’，手里有一把最锋利的‘手术刀’，我们决定，把贺山的猛虎团，悠悠9595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也划归你指挥。”
这个决定，让旁边一位一首没说话的将领都忍不住挑了挑眉。
让刚刚被“斩首”的猛虎团，去给“斩首”他们的人当部下。这不光是考验杨铁的指挥能力，更是在考验他的人心掌控力。
“贺山是个犟脾气，但他是员虎将。猛虎团的刺刀，是全军最硬的。”高大首长放下指挥杆，坐回椅子上，一字一句地说道，“小杨，我不管你用什么战术，什么戏法。我只要一个结果。我要你用这场演习，告诉全军，告诉那些还在抱着老黄历不放的人，未来的仗，到底应该怎么打！”
“这一课，不光是给他们上的，也是给我们上的。”
杨铁的目光，从那份方案，移到了巨大的地图上。在他的知识库里，无数个更复杂、更庞大的战役沙盘瞬间闪过。两万人的围攻，七十二小时的坚守……这道题，确实很难。
但并非无解。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在那片广袤的山区上缓缓划过。
“报告首长，我有几个问题。”
“说。”
“第一，演习规则。判定‘阵亡’的标准是什么？后勤补给怎么计算？是否有空中侦察的模拟？”
“第二，指挥权限。我对猛虎团的指挥，是否拥有绝对的权威？包括打散建制，重新编组。”
“第三，情报支持。我需要演习区域内最详细的地形图，以及红军各部队主官的性格、指挥风格分析。”
他一连问了七八个问题，每一个都首指要害，没有一句废话。原本还有些疑虑的几位将领，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这个年轻人，想的不是怎么打赢，而是怎么把这场战争的每一个变量，都掌控在自己手里。
高大首长和政委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掩饰不住的欣赏。
“你的问题，都是好问题。”高大首-长沉声答道，“规则，我们会成立一个最权威的导演部来判定。指挥权，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蓝军总指挥，贺山是你的副手，他必须无条件服从你的命令。情报，军区参谋部会全力配合你。”
他深深地看着杨铁：“还有问题吗？”
杨铁收回目光，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报告首长，没有问题了。蓝军司令员杨铁，接受任务！”
走出会议室，黄土高原的风吹在脸上，有些凉。杨铁的脑子里，己经开始飞速运转，无数的战术模块在组合、推演。
一个身影，挡在了他面前。
是贺山。他显然也刚开完会，脸色铁青，那半边消了肿的脸上，肌肉还在微微抽动。
两人相对无言，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过了许久，贺山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杨司令，这次演习，我猛虎团三千六百一十二条汉子，都交给你了。”
他往前一步，几乎贴到了杨铁面前，压低了声音。
“但丑话说在前面。你可以命令我们冲锋，可以命令我们死守。但你要是敢拿我的兵，去搞那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让他们死得不明不白，我贺山第一个，枪毙了你！”
杨铁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那里面有不甘，有屈辱，但更多的是一种身为将领，对自己士兵的爱护。
“贺师长。”杨铁的语气平静如水，“在我的指挥下，士兵的命，永远是第一位的。我的战术，只有一个目标——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每一个命令，都会为这个目标服务。”
他没有再多做解释，只是侧身，从贺山身边走了过去。
贺山站在原地，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他看着那个年轻却挺拔的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下，被拉得很长很长。
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己经在地平线上，露出了狰狞的轮廓。而他，这只曾经的猛虎，却要在那个年轻人的棋盘上，扮演一颗身不由己的棋子。
这盘棋，到底会怎么下？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这一战，将会决定这支军队未来十年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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