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首长一行人走了,带走了那门功勋卓著的六零迫击炮样炮,也带走了山坳里震耳欲聋的欢呼。
喧嚣散去,夜色下的烂泥沟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有那两座高炉还在不知疲倦地喘息,炉火的光芒在山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特战教导大队原来的营地里,篝火烧得正旺。战士们围坐一圈,一个个眉飞色舞,唾沫横飞地吹嘘着白天那惊天动地的一炮。王大山成了当之无愧的中心,他唾沫横飞地描述着自己如何“气沉丹田,手起弹落”,仿佛那一炮的威力,全凭他吹的那口仙气。
与外面的热闹不同,杨铁的小院里,气氛却有些凝重。
杨铁,陈默,还有几个从建炉子开始就跟着的核心骨干,围坐在一张简陋的木桌旁。桌子中间,摆着两样东西。一样,是六零迫击炮的图纸;另一样,是杨铁随手画的“飞雷神”草图。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杨铁用一根烧黑的木炭,在桌上点了点,“两条腿走路。一条腿,要把迫击炮给我原原本本地复制出来,而且要做到每一门炮、每一发炮弹都长得一模一样,能互相替换。另一条腿,要把这个大家伙,给我从图纸上搬到地上去。”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活儿分两摊,人也得分两拨。谁干什么,你们自己掂量掂量。”
话音刚落,王大山“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蒲扇大的巴掌首接按在了那张“飞雷神”的草图上,生怕被别人抢了去。
“司令,别的俺不管,这个大家伙,得归俺!”他指着图上那个粗笨的汽油桶,眼睛里冒着绿光,“俺就喜欢这种不讲道理的炮仗!一炮过去,管他娘的是城墙还是王八壳子,都给它轰成渣!这活儿带劲!”
杨铁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目光转向了陈默。
陈默没有王大山那么激动,他只是拿起那份迫击炮的图纸,仔细地看着上面标注的每一个数据,每一个公差。
“总教官,”他抬起头,神情专注,“这个活儿,交给我。”
他指着图纸上的一个零件:“这个炮管的内壁光洁度,还有炮弹尾翼的角度,差一丝一毫,射程和精度都会天差地别。这活儿急不得,也糙不得,得用水磨工夫一点点抠。大山性子急,让他干这个,能把他憋死。”
王大山一听,脖子一梗,刚想反驳,可看了看图纸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和线条,又把话咽了回去。让他跟那些比头发丝还精细的尺寸较劲,确实比让他去啃石头还难受。
“行。”杨铁点了下头,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陈默,你带一队人,负责迫击炮的标准化生产线。我给你个任务,一个月内,我要看到十套一模一样的零件,能随便组装成一门合格的炮。你就是这条线的总工程师。”
他又看向王大山:“你,带剩下的人,负责‘飞雷神’。你的任务更简单,也更难。把这个铁疙瘩给我造出来,让它能响,能飞出去,不出岔子。你就是攻坚组的组长。”
“得嘞!”王大山一拍胸脯,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分工完毕,杨铁却又把陈默和另外两个心思最细、记性最好的老兵留了下来。
他领着三人走到院子最偏僻的角落,那里堆着几袋子从高炉里扒出来的焦炭。
“陈参谋,迫击炮要量产,炮弹就得管够。炮弹要炸得响,光靠咱们以前的黑火药,威力不够,还烟大。”杨铁蹲下身,捻起一点焦炭粉末,“我老家祖上,除了开铁厂,还有人玩过炼丹,看过一些杂书。书上说,有一种法子,能从这黑乎乎的煤炭里,提炼出一种叫‘苦味酸’的黄药。”
他看着三人,压低了声音:“这种黄药,威力是黑火药的十几倍。一小撮,就能把一间屋子给掀了。但是,这东西性子烈,炮制的过程也极其凶险,一步走错,不是把自己毒死,就是把自己炸上天。这个活儿,我只信得过你们三个。”
陈默三人心头一凛。他们虽然听不懂什么“苦味酸”,但“威力是黑火药十几倍”这句话,让他们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分量和危险。
“总教官放心,我们保证守口如瓶,一步不错!”
杨铁点了点头,他知道,攀科技树最危险的一步,就是点燃化学这根引线。他只能用这种半真半假的“祖传秘方”来解释,也只能把这最危险的活儿,交给最信得过的人。
第二天,整个山坳被一分为二。
东边,是陈默的“精密车间”。新调来的铁匠和木匠,都被他组织了起来。没有人高声喧哗,只有锉刀打磨钢材的“沙沙”声,和陈默拿着游标卡尺,一遍遍校对尺寸的低语。他按照杨铁画的图纸,用最硬的木头和钢材,制作出各种各样的“靠模”和“夹具”。每一个零件,都必须放进靠模里比对,分毫不差才能过关。那些习惯了“一锤子买卖”的老铁匠,一开始怨声载道,觉得这是脱裤子放屁。可在见识到两个一模一样的零件可以完美互换后,所有的抱怨都变成了敬畏。
西边,则是王大山的“重型工厂”。这里完全是另一番景象。几十个光着膀子的汉子,喊着震天的号子,用大锤和钢钎,跟一块块厚重的钢板较劲。王大山扛着他的工兵铲,像个监工头,满场飞奔。
“都给俺使劲砸!没吃饭吗?把这铁板当成鬼子的脑壳,给俺砸扁了!”
他们要做的,就是把厚钢板硬生生卷成一个巨大的炮管。没有车床,没有水压机,全靠最原始的锻打和杠杆。叮叮当当的锤击声,伴随着王大山粗野的叫骂声,响彻了整个山谷。
而山坳最深处的那个小院,则成了禁区。陈默带着两个老兵,穿着厚厚的防护服,戴着多层口罩,在里面摆弄着一些瓶瓶罐罐。他们按照杨铁写下的步骤,小心翼翼地将一些化学品进行蒸馏、硝化。院子里时常飘出一股股刺鼻的酸味,让巡逻的战士都绕着走。
一天下午,王大山那边正干得热火朝天,西边的小院里,忽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动静不大,但紧接着,一股黄色的浓烟就从院墙里冒了出来,首冲上天,还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味。
王大山吓了一跳,丢下锤子就往那边跑。刚到门口,就见陈默灰头土脸地从里面跑出来,一边跑还一边剧烈地咳嗽,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陈参谋,你这是……在里面点茅房了?”王大山捏着鼻子,一脸嫌弃。
“别……别过来!”陈默摆着手,上气不接下气,“试验出了一点小岔子,没事,就是烟大了点。”
话音刚落,杨铁就从“精密车间”那边快步走了过来。他看了一眼那股黄烟,又看了看陈默的狼狈样,眉头一皱。
“硝化反应温度没控制好?”
陈默羞愧地点了点头:“加料快了半拍,温度一下子上去了。”
“人没事就行。记住,慢,比什么都重要。”杨铁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多说。
王大山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他凑到杨铁身边,指着那还没散尽的黄烟,压低声音:“司令,陈参谋他们在里面到底鼓捣啥宝贝呢?动静不大,后劲儿可真不小,俺隔着老远闻着都上头。”
杨铁看了他一眼,嘴角忽然弯起一个弧度。
“他在给你那个大家伙,准备一顿最烈的‘干粮’。保证让你那个宝贝疙瘩,一口气吃下去,能打个惊天动地的饱嗝。”
王大山似懂非懂地挠了挠头,但一听到“惊天动地”,他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就在这时,山坳的入口处传来一阵喧闹。一个通讯兵跑了过来,敬礼报告。
“报告总教官!后勤部派来的第一批增援到了!一百二十名各部队抽调的工匠,还有十车物资,己经到了山口!”
杨铁抬起头,望向山口的方向。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这个小小的山坳,将不再是他一个人的秘密基地。
一盘更大的棋,棋子,己经悉数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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