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援兵！我们的援兵到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绝境中的战士们爆发出惊人的求生欲。
“同志们！冲出去！跟援军汇合！”
团长当机立断，带着残余的五十多名战士，朝着炮火撕开的缺口，发起了决死冲锋。
一场漂亮的声东击西、中心开花的救援战，就此展开。
当运输队残部冲出包围圈，看到前来接应的只有杨铁这十几个人的时候，所有人都呆住了。
带队的团长看着杨铁，又看了看他身后那门还在冒着青烟的迫击炮，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他无法想象，就是这十几个人，一门炮，竟然从一个师的包围圈里，把他们捞了出来。
杨铁没时间寒暄，他清点了一下人数。自己原来的西十多人，加上救出来的五十多人，队伍己经扩充到了近百人。
这雪球，滚起来了。
“别愣着了，”杨…铁的目光越过人群，望向远方那条波涛汹涌的大江，“我们得在天亮之前，渡过这条江。否则，谁也走不了。”
野狼谷的硝烟尚未散尽，两支残破的队伍己经汇成一股新的洪流。
获救的运输队团长叫陈默，一个三十多岁的方脸汉子，胡子拉碴，身上的军服比杨铁他们好不了多少，但眼神里还保留着属于老红军的坚韧。他走到杨铁面前，看着这个比自己年轻了近十岁的“营长”，嘴唇动了动，最后只是一个标准的敬礼。
“红34师102团，陈默。多谢。”
没有多余的废话，这一声“多谢”里，饱含着从绝望中被捞起的全部重量。
杨铁点了点头，回了一个礼。他没有时间寒暄，大脑中的电子时钟在无声倒数。“陈团长，你的兵，我的兵，现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桂军的反应部队最多一个半小时就会扑过来。我们必须马上走。”
他将新队伍迅速整合。王大山带十个老兵组成尖刀，负责探路。陈默带着他的部下居中，保护驮着粮食和药品的骡马。杨铁自己和警卫员小张，还有新收的“宝贝”原星，带着那两门迫击炮殿后。
近百人的队伍，在夜色中蜿蜒前行。胜利的喜悦很快被沉重的现实冲淡。每个人都背着超负荷的装备和弹药，脚下像灌了铅。
新加入的物理系大学生原星，此刻正和一个叫李和尚的壮汉较劲。李和尚是杨铁手下的老兵，人高马大，沉默寡言，此刻却被原星的“理论”搞得一个头两个大。
“李大哥，从物理学的角度看，你这样扛着炮管，力臂太长，对你的肩胛骨会产生不必要的压强……”原星推着他那厚厚的眼镜，一边喘气一边说。
李和尚闷声不响地把炮管换了个肩膀。
“不对不对，你应该让重心落在你的核心肌群，就是腰部。你看，像这样，利用杠杆原理……”原星说着还想上手比划。
旁边扛着炮座的王大山听得脑仁疼，回头吼了一嗓子：“我说你个读书人，能不能闭嘴？再吵吵，老子把你绑在炮弹上，给你算个抛物线，一炮打到江对岸去！”
原星立刻闭上了嘴，委屈地缩了缩脖子。
队伍里响起一阵压抑的低笑，沉闷的气氛被冲淡了不少。
一个小时后，队伍终于赶到了地图上标注的湘江渡口。
江水奔腾的咆哮声，像一头被囚禁的巨兽，在每个人耳边轰鸣。刺骨的寒风卷着水汽扑面而来，刚刚行军出的一身热汗瞬间被冻透。
王大山带着两个侦察兵摸了回来，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营长，渡口过不去。”他压低声音，“对岸有一个连的兵力，修了工事。江面上还有两条小火轮，装着探照灯来回巡。我们只要一露头，就得被打成筛子。”
所有人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刚刚燃起的希望，仿佛被这冰冷的江水当头浇灭。好不容易从虎口里逃出来，缴获了这么多物资，却被一条大江挡住了去路。
“完了，前有大江，后有追兵，这是天要亡我们啊。”一个刚从俘虏转过来的新兵瘫坐在地上，声音里带着哭腔。
绝望的情绪像瘟疫一样开始蔓延。
陈默走到杨铁身边，看着远处江面上那道刺破黑暗的探照灯光柱，嘴里发苦：“杨营长，看来……我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杨铁没有说话。他从警卫员小张手里拿过望远镜，趴在一块岩石后面，仔细观察着江面。
他的视网膜上，一幅实时战场分析图正在自动生成。
【地形分析：江面宽度约400米，中心流速超过每秒2米。水温接近零度，正常人落水，三分钟内便会丧失行动能力。】
【敌情分析：渡口防御工事完整，交叉火力覆盖江面。巡逻艇探照灯扫描无死角。常规渡江成功率为零。】
【战术推演：必须寻找非常规突破口。】
他的目光，缓缓离开被严密封锁的渡口，沿着江岸向上游移动。
上游约两公里处，地形骤然收紧。江水被两岸高耸的悬崖挤压，形成了一段狭窄湍急的峡谷。江水在这里变成了愤怒的野兽，撞击着岩石，卷起白色的漩涡和浪花，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响。
那地方，当地人叫“鬼见愁”。别说人，就是条船扔进去，也会被瞬间撕成碎片。
“那里。”杨铁放下了望远镜。
陈默和王大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一片漆黑中翻滚的白色浪沫和听到骇人的水声。
“营长，那是鬼见愁！”王大山倒吸一口凉气，“水流太急了，别说过去，人沾着边就没了！”
“没错。”陈默也皱紧了眉头，“这种地方，别说我们，敌人也绝不会设防。因为根本不可能有人能从那里过去。”
“他们觉得不可能，所以，那里才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杨铁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反驳的力量。
他收起望远镜，回头看向身后近百名神情各异的战士。他们的脸上，有疲惫，有恐惧，有茫然，但更多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的身上。
不知不觉间，他己经成了这支队伍真正的主心骨。
“全体都有，原地休息，吃东西，补充体力。”杨铁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一个小时后，我们去鬼见愁，我带你们过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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