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县城的老巷，王桂香裹紧身上那件打了三层补丁的旧棉袄，佝偻着背，手里攥着个破麻袋，一步步挪到巷口的垃圾桶旁。凌晨西点的天还黑着，路灯昏黄的光洒在结冰的路面上，映着她花白的头发和冻得发紫的手——那双手布满了裂口，有的地方还渗着血，是常年捡垃圾、洗冷水留下的痕迹。
这是她独居的第五年了。李军三年前得了肺痨，没钱治，拖到最后一口气没上来，就埋在村后的乱葬岗，连块碑都没有；李乐出狱后没回家，听说去了南方打工，再也没跟家里联系过；李大山倒是留在了县城，娶了个农村媳妇，在工地当小工，偶尔会给她送点米面，却从不多待，说“家里媳妇容不下你，你自己顾好自己”。
王桂香住的是县城边缘的一间破屋，是以前纺织厂废弃的仓库隔出来的小间，没有窗户，只有一个透气的小窟窿，冬天漏风，夏天漏雨，地上铺着几层旧报纸，就算是床了。屋里唯一的“家具”，是一个捡来的木箱，里面装着她仅有的几件衣服和半袋发霉的面粉。
她蹲在垃圾桶旁，用一根捡来的铁棍翻找着——能卖钱的塑料瓶、纸箱、旧报纸，只要能换几分钱，她都要。寒风灌进她的领口，冻得她不停咳嗽，咳得厉害时，她就按住胸口，弯着腰喘半天，眼里的泪不是哭的，是咳出来的。
“王婶，这么早又来捡垃圾啊？”巷口包子铺的张师傅打开门，看见她这副样子，忍不住叹口气，从蒸笼里拿出两个凉包子，递了过去，“拿着吧，昨天剩下的，填填肚子。”
王桂香接过包子，手不停地抖，连声道谢：“谢谢张师傅，谢谢……”她咬了一口包子，凉得硌牙，却还是狼吞虎咽地吃着——这是她今天的第一顿饭，昨天捡的塑料瓶只卖了五毛钱，只够买一个馒头，早就饿了。
张师傅看着她，摇了摇头，转身回了包子铺。街坊们都知道王桂香的事，知道她以前是怎么对林秋彦的，也知道她现在的惨状，有人可怜她，偶尔会给她点吃的；有人却嫌她脏，看见她就躲，说“这是报应，当年做的缺德事，现在都还回来了”。
王桂香心里清楚，这都是她应得的。她常常在捡垃圾的时候想起以前——想起二十年前，她抱着刚换回来的林秋彦，以为李家终于有了盼头；想起林秋彦在李家受的苦，天不亮就干活，吃不饱穿不暖，她却还骂他“野种”；想起村里大会上，村民们愤怒的目光，想起林秋彦拿出证据时的坚定……那时候她还觉得委屈，觉得是林秋彦“忘恩负义”，可现在才明白，她欠林秋彦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上午十点，太阳终于升了起来，稍微有点暖意。王桂香背着半麻袋废品，慢慢往废品站走——这袋东西能卖两块多钱，够她买几个馒头和最便宜的止咳药。路过纺织厂门口时，她脚步顿了顿，往厂里望了望——那里有她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之一，李兰。
这些年，她偶尔会在纺织厂门口看到李兰。李兰现在过得很好，穿得体面的工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听说己经是厂里的技术员了，还在县城买了房子，是林秋彦帮她凑的首付。每次看到李兰，王桂香都想上前说句话，想问问她“秋彦还好吗”，想跟她说声“对不起”，可每次都只是远远地看着，没敢上前——她怕李兰像躲瘟疫一样躲开她，更怕听到李兰冷漠的声音。
今天，她刚要转身走，就看见李兰从厂里出来了。李兰穿着一件米色的外套，手里拿着个公文包，身边跟着个年轻的姑娘，两人有说有笑地往前走。王桂香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她攥紧手里的麻袋，犹豫了半天，还是鼓起勇气，重生七零：我抓住了命运的手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重生七零：我抓住了命运的手最新章节随便看！小声喊了句：“兰兰……”
李兰的脚步顿住了，她转过头，看见王桂香，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眼神里满是复杂——有惊讶，有疏离，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她身边的姑娘问：“兰兰姐，你认识她啊？”
李兰没说话，只是看着王桂香，沉默了几秒，然后拉着姑娘的手，转身就走，脚步比刚才快了很多，像是在躲避什么。王桂香站在原地，看着李兰的背影，手里的麻袋“啪”地掉在地上，废品撒了一地——塑料瓶滚到路边，纸箱被风吹得飘了起来，像她此刻的心，空荡荡的，没有着落。
她蹲下来，慢慢捡着地上的废品，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知道，李兰不会原谅她的——当年她对林秋彦不好，对李兰也没好到哪里去，李兰在李家的时候，她总让李兰干重活，还总骂她“赔钱货”，要不是林秋彦帮李兰找了工作，李兰说不定还在乡下受气。现在李兰过得好，不想跟她这种人扯上关系，也是应该的。
捡完废品，王桂香去废品站卖了钱，买了五个馒头和一包止咳药，慢慢往破屋走。路上遇到几个放学的孩子，看见她就喊“捡垃圾的老太婆”，还朝她扔石子。王桂香没躲，只是把头低得更低，加快了脚步——她早就习惯了，习惯了别人的白眼和嘲笑，习惯了孤独和贫穷，习惯了这日复一日的凄惨日子。
回到破屋，她把馒头放在木箱上，倒了杯冷水，就着药吃了一个馒头。药是最便宜的，吃了只能暂时缓解咳嗽，却治不好她的病。她躺在铺着报纸的“床”上，闭上眼睛，想睡一会儿，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全是以前的事，想起李军在世时的争吵，想起林乐小时候的调皮，想起林秋彦在李家的样子，想起李兰刚才躲开她的背影……
天黑的时候，王桂香又咳嗽起来，这次咳得特别厉害，她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手帕，捂在嘴上，咳完打开一看，手帕上沾着血。她心里咯噔一下，却没什么害怕的——死了也好，死了就不用再受这份罪了，不用再捡垃圾，不用再看别人的白眼，不用再活在悔恨里。
她挣扎着坐起来，从木箱里拿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那是林秋彦刚到李家时拍的，照片上的林秋彦瘦巴巴的，穿着件旧衣服，却笑得很开心，旁边站着年幼的李兰和林乐，她和李军也在照片上，脸上带着当时以为“有了儿子”的笑容。王桂香用冻得发紫的手抚摸着照片上的林秋彦，眼泪掉在照片上，洇湿了林秋彦的笑脸。
“秋彦……对不起……”她小声念叨着，声音轻得像蚊子叫，“是我糊涂，是我对不起你……要是当初好好待你，现在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寒风从透气的小窟窿里灌进来，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在嘲笑她，又像是在为她哭泣。王桂香把照片抱在怀里，慢慢躺下，闭上眼睛——她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起来，不知道还能不能捡到垃圾，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看到李兰，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春天。
窗外的月亮升了起来，清冷的月光透过小窟窿，洒在王桂香的脸上，映着她满是皱纹的脸和眼角的泪痕。破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她偶尔的咳嗽声，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凄凉。
这就是王桂香的晚年——没有家人的陪伴，没有温暖的家，没有体面的生活，只有捡垃圾、病痛、孤独和无尽的悔恨。她曾经以为，调换孩子能让李家兴旺起来，却没想到，最后换来的，是自己这样凄惨的下场。而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怨不得别人，也没人会可怜她。
寒风还在刮着，像是要把这间破屋吹倒，也像是要把王桂香这最后的一点气息，从这个世界上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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