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后的太阳没了盛夏的毒辣，却依旧把地面晒得发烫。李五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肩膀上的旧伤还在隐隐作痛，可他没敢歇——晚饭的粥还在锅里温着，他得赶在王桂香分饭之前回去，不然又要被骂“磨磨蹭蹭”。
走进灶房，王桂香正拿着勺子往碗里盛粥，米少水多，清得能照见碗底。“回来了？赶紧吃，吃完去把猪喂了。”王桂香把一碗粥和小半块糠麸饼子推到李五面前，语气没什么温度。
李五接过碗，低头慢慢喝着。粥很稀，没什么味道，可他喝得很慢，眼睛时不时瞟着手里的糠麸饼子——这是他今天要藏的粮食。逃离墨县的路上至少要两天，光有钱不够，还得有干粮，他只能每天从自己的口粮里省一点，积少成多。
他咬了一小口饼子，慢慢嚼着，把剩下的大半块偷偷攥在手里，藏在身后的衣襟里——衣襟内侧被他缝了个小口袋，专门用来藏省下来的干粮。粥喝到最后，他故意留了小半碗，趁着王桂香转身洗碗的功夫，快速倒进一个干净的布包里，也塞进衣襟的口袋里。
“怎么还没吃完？磨蹭什么？”王桂香回头看见他还在喝粥，皱了皱眉。
“妈，我有点渴，想多喝点粥。”李五赶紧把碗里剩下的粥喝完，擦了擦嘴，起身就往柴房走，“我去喂猪了。”
走进柴房，他反手关上门，靠在门后松了口气。柴房里弥漫着湿柴火的霉味，他走到最里面的柴火堆旁，蹲下身，搬开几根粗柴火——柴火堆后面的土墙被他用斧头挖了个拳头大的小坑，里面铺着一层干稻草，是他专门用来藏粮食的“夹层”。
他从衣襟口袋里掏出糠麸饼子和布包着的稀粥（粥己经凉了，凝结成了糊状），小心地放进小坑里，再用干稻草盖好，最后把柴火搬回去挡住，确保从外面看不出任何痕迹。做完这一切，他才拍了拍手上的灰，放心地去喂猪。
这己经是他藏粮的第五天了。每天他都会省下小半块饼子、小半碗粥，有时候运气好，王桂香给的红薯他也会省下一半，藏进柴房的夹层里。现在小坑里己经有了三西块糠麸饼子、两把干红薯片，还有好几包凉粥糊，足够他路上吃两天了。
他知道，藏粮这事不能急，也不能被发现——王桂香对粮食看得比命还重，要是知道他偷偷藏粮，少不了又是一顿毒打，甚至可能会把他锁起来，那他就再也没机会去墨县了。
接下来的几天，李五藏粮藏得更小心了。吃饭时他总是坐在最角落，背对着王桂香和李老头，方便偷偷藏饼子；去柴房藏粮时，他会先在院子里转一圈，确认没人注意才进去；每次藏完都会仔细检查柴火堆，确保没有露出破绽。
李兰很快就发现了他的异常。有一次李五藏粮时，李兰正好去柴房拿柴火，撞见他蹲在柴火堆旁鬼鬼祟祟的。等李五走后，李兰偷偷搬开柴火，看到了那个藏粮的小坑，瞬间就明白了——五弟是在为离开做准备。
她没有声张，只是在之后的日子里，悄悄帮李五打掩护。比如王桂香问“李五怎么吃那么少”，李兰就说“五弟最近胃不舒服，吃多了会胀”；比如李五去柴房时，李兰会故意在院子里跟王桂香说话，吸引她的注意力。
这天中午，李五又趁着吃饭的功夫，藏了小半块饼子和一个烤红薯（早上李兰偷偷塞给他的），准备饭后去柴房藏起来。可他刚走到柴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搬柴火。
他心里一紧，赶紧躲到柴房旁边的墙后，探头往里看——是张老太！
张老太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柴房，正拄着拐杖，慢慢搬开柴房最里面的柴火，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她最近总说身上冷，想找一件旧棉袄穿，之前听王桂香说旧棉袄放在柴房的柴火堆后面，今天趁家里人都在吃饭，就自己来翻找。
李五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张老太搬的，生活写纸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正是他藏粮的那堆柴火！再搬几根，就能看到那个藏粮的小坑了！
他想冲进去阻止，可又不敢——张老太本来就对他不好，要是被她发现藏粮，肯定会立刻告诉王桂香，到时候一切都完了。他只能紧紧攥着拳头，盯着张老太的动作，心里祈祷着她别再往里面搬柴火。
可事与愿违，张老太搬开一根又一根柴火，很快就露出了土墙边的小坑。她皱了皱眉，伸手想去摸里面的干稻草：“这墙怎么有个坑？里面藏了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柴房门口突然传来李兰的声音：“奶奶！您怎么在这儿？我正找您呢！”
张老太的手顿住了，回头看向门口：“兰丫头？找我干啥？”
李兰快步走进柴房，走到张老太身边，故意挡在小坑前面，笑着说：“妈让我给您拿件新晒的棉袄，说您最近总说冷，新晒的暖和。您怎么自己来柴房了？这里柴火多，万一绊着了可怎么办？”
她说着，伸手扶着张老太，慢慢把她往柴房外引：“棉袄我给您放屋里了，咱们赶紧回去试试，看合不合身。”
张老太被李兰扶着，注意力全在“新晒的棉袄”上，早就忘了柴房里的小坑，一边走一边嘟囔：“还是兰丫头孝顺，不像某些人，眼里根本没我这个奶奶。”
李五躲在墙后，看着张老太被李兰扶走，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后背己经被冷汗浸湿了。他知道，刚才要是没有李兰，他的藏粮计划肯定就暴露了。
等院子里没了动静，李五才赶紧跑进柴房，搬开柴火检查——小坑里的粮食还在，干稻草也没被碰过，只是柴火被搬乱了，容易引人怀疑。他赶紧重新把柴火堆好，又往小坑里添了点干稻草，确保更隐蔽。
做完这一切，他刚想离开柴房，就看见李兰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布包。“五弟，你没事吧？”李兰小声问，眼神里满是担忧，“刚才吓死我了，幸好我及时过来了。”
“姐，谢谢你。”李五的声音有点沙哑，他看着李兰，心里满是感激，“要是没有你，我……”
“跟姐客气什么。”李兰打断他，把手里的布包递给他，“这里面是我攒的几块干红薯片和半块白面馒头，你藏起来，路上吃。馒头是我偷偷用家里的白面蒸的，没让妈知道。”
李五接过布包，馒头的麦香透过布包传过来，让他鼻子一酸。他知道，家里的白面有多珍贵，李兰居然偷偷给他蒸了馒头，肯定冒了很大的风险。“姐，这太贵重了，你自己吃吧。”
“我不吃，你路上用得上。”李兰把他的手推回去，眼神坚定，“五弟，我知道你要走，也知道你要去找什么。这些粮食你拿着，路上别饿着。还有，你走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我去送你。”
李五看着李兰泛红的眼睛，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哽咽：“姐，我会的。等我以后有能力了，一定回来接你，让你过上好日子。”
“好，我等你。”李兰笑了笑，伸手帮他擦了擦眼角的湿痕，“快把粮食藏好，别再被发现了。我先出去了，妈该找我了。”
李兰走后，李五拿着布包，重新蹲在柴火堆旁，把馒头和红薯片放进小坑里。他摸着那些藏起来的粮食，心里既温暖又坚定——有了这些粮食，有了李兰的支持，他的逃离计划更有把握了。
他知道，离他离开李家、去墨县找亲生父母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而他唯一的牵挂，就是这个一首对他好、为他打掩护的姐姐。他在心里默默发誓，无论以后遇到什么困难，都一定要回来接李兰，绝不能让她再留在李家受委屈。
柴房外的阳光透过门缝照进来，落在那些藏起来的粮食上，像是给它们镀上了一层希望的光。李五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眼神里满是决绝——他己经准备好了，只要再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就会立刻出发，去寻找属于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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