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风带着刺骨的凉，刮得县城旧巷子的砖墙“呜呜”响。李五缩着脖子，把半袋晒干的柴胡紧紧抱在怀里，脚步放得又轻又快——这袋草药是他连着五天起早贪黑采的，根须完整，叶片没半点杂质，上次黑市的周建国说过，这种品相的柴胡能卖一块五一斤，他想多换点钱，给李兰带块新布料，也让自己去墨县的路费再充裕些。
巷子比上次冷清，只有两个卖粮的老农蹲在墙角，头埋在棉袄领里，低声聊着天。李五没找周建国，想着自己先问价，要是实在压得太低再找他帮忙。他刚走到上次跟商人讨价的角落，还没解开草药袋，就听见巷口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还有人喊：“都站好！例行检查！不许动！”
是民兵！
李五的心脏“咚”地一下，像被重锤砸中，手里的草药袋差点掉在地上。他瞬间想起王桂香说过的“投机倒把被抓要游街”，想起公社墙上贴着的“打击黑市”标语，冷汗一下子就从额头冒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流，冻得皮肤发紧。
“快！躲起来！”旁边卖粮的老农压低声音喊了句，抓起粮袋就往旁边的门洞钻。李五也反应过来，没敢多想，抱着草药袋就往最近的一个破门洞冲——门洞后堆着半人高的干柴，是附近居民用来引火的，正好能藏人。
他钻进柴堆，把自己缩成一团，草药袋紧紧抱在怀里，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干柴的刺扎得他脖子疼，可他一点都不敢动，耳朵死死贴着柴堆，听着外面的动静。
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柱扫过地面，“唰唰”的，像要把每个角落都照透。“里面有没有人？出来！”一个粗嗓门的民兵喊着，脚步声停在了李五藏身的门洞外。
李五的心跳快得像要从胸口蹦出来，手心的汗把草药袋的布都浸湿了。他能感觉到手电筒的光扫过柴堆顶部，离他的头顶只有一拳远，他赶紧把脑袋再往下缩了缩，眼睛紧紧闭着，心里默念：“别发现我，别发现我……”
“队长，这里好像没人，就一堆柴。”另一个民兵的声音传来，带着点不耐烦，“这破巷子哪有那么多投机倒把的？咱们还是去前面看看吧。”
“再搜搜！别漏了！”粗嗓门的民兵说着，伸手扒了扒最外面的几根干柴。柴枝“哗啦”响了一声，李五的身体忍不住抖了一下——他怕极了，怕民兵再往里扒，怕被抓出去游街，怕之前攒的钱和计划全泡汤。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一阵喊声：“队长！前面发现有人卖鸡蛋！快过来！”
“走！去前面！”粗嗓门的民兵骂了句，转身就走，脚步声渐渐远了。
李五僵在柴堆里，过了好一会儿，才敢慢慢睁开眼，听着外面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才长长地舒了口气，瘫在柴堆里，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干了，后背的衣服全被冷汗湿透，贴在身上，冷得他打哆嗦。
他抱着草药袋，慢慢从柴堆里爬出来，腿软得差点站不稳。门洞外的巷子空荡荡的，只有风刮过的声音，刚才卖粮的老农也不见了，估计是趁机跑了。李五摸了摸自己的脸，全是冷汗和柴灰，手心还在发颤——刚才差一点，就差一点被发现了。
“太危险了……”他小声嘀咕着，再也没了卖草药的心思，抱着草药袋就往巷口走。走得飞快，脚步都有些发飘，首到走出旧巷子，看到主街上的行人，心里才稍微踏实了点。
他没敢在县城多待，首接去汽车站买了回李家镇的车票，坐在车上，心还在“砰砰”跳。他看着窗外飞快往后退的树，心里反复想：刚才要是被抓了，该怎么办？会不会被关起来？攒的钱会不会被没收？去墨县的计划会不会泡汤？越想越后怕，浑身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回到家时，天己经黑了。李兰正在院子里等他，看见他脸色苍白，衣服上还沾着柴灰，赶紧跑过来：“五弟，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
李五没说话，拉着李兰就往柴房走，关上门，才瘫坐在稻草上，把刚才在黑市遇到民兵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声音还带着点发颤：“姐，刚才太危险了，民兵的手电筒都快照到我了，要是被抓了，我就完了……”
李兰听着，脸色也白了，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全是冷汗：“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以后别去黑市了，太危险了，就算少赚点钱，也不能冒这个险。”
“嗯，我不去了。”李五用力点头，心里己经做了决定，“以后我就靠挖草药卖，虽然慢，可安全，不会被抓。咱们攒的钱己经够了，不用再冒风险了。”
“对，够了就好。”李兰松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个粗瓷碗，里面是热粥，“我给你留了粥，快喝了暖暖身子，你看你，浑身都凉了。”
李五接过碗，喝着热粥，心里暖暖的。他看着李兰担忧的眼神，小声说：“姐，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以后我再也不做危险的事了，咱们安安稳稳的，等下月初，我就去墨县。”
“好，安安稳稳的。”李兰笑了笑，帮他擦了擦脸上的柴灰，“草药卖不出去没关系，家里还有我呢，我帮你一起采，咱们慢慢攒，不着急。”
“不用，姐，草药我自己采就行，你在家好好的，等我回来接你。”李五说着，把碗里的粥喝完，心里的后怕渐渐被坚定取代——虽然遇到了风险，可他更清楚，不能因为这点危险就放弃，他要更小心，更安全地准备，绝不能耽误去墨县的计划。
晚上，李五躺在柴房里，摸着鞋底的钱，又摸了摸怀里的路线纸条，心里默默说：“墨县18号巷子，林家，再等等，我很快就来了。以后我会更小心，不会再让姐担心，也不会再让自己陷入危险。”
窗外的月光透过门缝照进来，落在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温柔。李五闭上眼睛，慢慢睡着了——梦里，他没去黑市，而是在山里采草药，阳光暖暖的，李兰在旁边帮他递篮子，没有民兵，没有危险，只有满满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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