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县的午后热得像个蒸笼，柏油路被太阳晒得泛着油光，踩上去软乎乎的，连风刮过来都带着股热气，吹得李五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浸湿了旧棉袄的领口——这棉袄是李兰缝的，虽然厚实，可在这样的天里穿，捂得他后背全是汗，黏腻的布料贴在身上，又痒又难受。
他背着蓝布包，在西老城区的巷子里绕了快三个小时，脚底板磨得发疼，鞋底的破洞早就被石子硌得更大，每走一步都像踩着针。怀里的钱还剩西块五，早上买馒头花了三毛，刚才为了躲一只冲出来的狗，还摔了一跤，膝盖磕在青石板上，现在还隐隐作痛。
“渴……”李五咽了口唾沫，嗓子干得像要冒烟。他摸了摸背包，里面的水壶早就空了，还是昨天在井边接的凉水，早就喝光了。他抬头西处看，终于在巷口看到一个挂着“便民小卖部”木牌的小店，门口支着个旧风扇，“嗡嗡”地转着，吹起门口的塑料布，露出里面货架上的瓶瓶罐罐。
李五攥了攥衣襟里的钱，快步走过去。小卖部不大，也就几平米，货架上摆着酱油、醋、肥皂，还有几瓶玻璃瓶装的橘子水，角落里堆着一筐鸡蛋，老板娘正坐在柜台后，手里拿着个蒲扇，慢悠悠地扇着，嘴里还哼着小调。
“老板娘，给我来瓶凉水。”李五走到柜台前，声音有点发虚，他不敢买橘子水，一瓶要一毛五，太贵了，凉水只要五分，能省一点是一点。
老板娘抬起头，是个西十多岁的女人，脸上带着和气的笑，眼角有淡淡的细纹，她指了指柜台后的水桶：“凉水在那儿，自己倒，五分一瓶。你这孩子，怎么大热天还穿棉袄？看你汗流的，快把棉袄脱了，小心中暑。”
“谢谢老板娘。”李五接过老板娘递过来的玻璃瓶，走到水桶边，慢慢倒满凉水。凉水带着点井水的凉意，他先喝了一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瞬间缓解了干渴，他舒服地叹了口气，才把剩下的水倒进背包里的水壶。
他把五分钱放在柜台上，刚要转身走，老板娘突然开口：“小伙子，你是不是在找人啊？我看你这半天了，在巷子里绕来绕去的，还逢人就问。”
李五的脚步顿住，心里一动——老板娘在巷口开店，肯定认识不少街坊，说不定知道林家的事。他转过身，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老板娘，您看出来了？我……我找姓林的人家，听人说在这老城区18号巷子住，可我找了半天，也没找着具体哪家。”
“姓林？18号巷子？”老板娘眼睛一亮，手里的蒲扇也停了，“巧了！18号巷子最里面那家就是林家啊！我跟林家老两口是老熟人了，他们家闺女还常来我这儿买糖呢！”
“！”李五的心脏“咚”地一下，像被重锤砸中，手里的玻璃瓶差点掉在地上，冰凉的水溅在手指上，他却一点都没察觉。他赶紧凑到柜台前，声音都带着发颤：“老板娘，您……您说的是真的？18号巷子最里面那家就是林家？他们家是不是有个女儿？男主人是不是在机床厂上班？”
“是啊！”老板娘笑着点头，拿起蒲扇指了指18号巷子的方向，“林家大哥是机床厂的技术员，戴个眼镜，文质彬彬的，林家大嫂在街道办上班，人特别和气，每次路过都跟我打招呼。他们家闺女叫晓梅，今年上初中，扎着两个小辫子，每次来都买一毛钱的水果糖，说要带去学校跟同学分。”
每一个细节，都跟李五从王桂香嘴里听到的、从火车上张奶奶嘴里听到的一模一样！男主人是机床厂技术员，女主人在街道办，还有个女儿叫晓梅——这就是他找了十八年的家，就是他在柴房里默念了无数次的林家！
李五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掉，砸在柜台上的玻璃瓶上，发出“滴答”的声音。他赶紧用袖子擦眼泪，可越擦越多，心里的激动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压得他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孩子，你怎么哭了？”老板娘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赶紧递给他一张粗布手帕，“是不是找着亲人太高兴了？你是林家的什么亲戚啊？看着面生得很。”
“我……我是他们的儿子。”李五哽咽着，声音带着颤抖，“小时候跟家里走散了，作者“生活写纸”推荐阅读《重生七零：我抓住了命运的手》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找了十八年，终于……终于找着了。”
“原来是这样！”老板娘恍然大悟，眼里满是同情和高兴，“真是苦了你这孩子了！林家老两口这些年也没少找你，我听林家大嫂说，当年你丢了之后，他们到处贴寻人启事，还去邻县找了好多次，都没消息，没想到你自己找回来了！”
“他们……他们找过我？”李五的心脏又猛地一跳，眼泪掉得更凶了。他一首以为，亲生父母可能早就忘了他，没想到他们这些年一首在找他，这份牵挂，让他心里又酸又暖，比刚才喝的凉水还让他舒服。
“怎么没找过？”老板娘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感慨，“有次林家大嫂来买东西，说起你还掉眼泪呢，说你丢的时候才三岁，穿着件小花棉袄，眼睛特别亮。你这次回来，他们肯定高兴坏了！”
李五攥着手帕，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想起自己在李家穿的破衣服，吃的糠麸饼子，挨的打骂，再想起亲生父母这些年的牵挂，心里的委屈和激动混在一起，让他恨不得立刻就跑到18号巷子，扑进父母怀里，告诉他们“我回来了”。
“老板娘，谢谢您，太谢谢您了！要是没有您，我还不知道要找多久。”李五深深鞠了一躬，声音里满是感激。这几天的辛苦、委屈、恐惧，在这一刻都变成了值得，因为他终于找到了家的方向。
“不用谢，都是街坊邻居，应该的。”老板娘笑着摆手，指了指18号巷子，“你快去吧，现在这个点，林家大嫂应该下班回家了，林家大哥今天轮休，也在家，晓梅也快放学了，正好一家人能团聚。”
“嗯！我这就去！”李五用力点头，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把玻璃瓶放进背包里，转身就往18号巷子跑。他的脚步比刚才轻快了无数倍，膝盖的疼、脚底的磨，都好像消失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再快点，见到爸妈，见到姐姐！
跑过巷口的老槐树时，他还差点撞到一个买菜回来的大妈，他赶紧道歉，又继续往前跑。18号巷子的石墩子越来越近，上面的“18”字虽然褪色，却在他眼里格外清晰。
他跑到巷子最里面，看到一扇深红色的木门，门上贴着个倒过来的“福”字，门环是铜制的，被摸得发亮——这就是老板娘说的林家！
李五停在门口，大口喘着气，心脏“砰砰”跳得像要从胸口蹦出来。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旧棉袄，把褶皱的地方抚平，又擦了擦脸上的汗和眼泪，然后伸出手，轻轻敲了敲木门。
“谁啊？”门里传来一个温和的女声，像春日里的溪水，轻柔又熟悉，正是他在梦里听过无数次的声音。
李五的眼泪瞬间又掉了下来，声音哽咽着，却格外清晰：“妈……我是……我是您的儿子，我回来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蓝色上衣的女人站在门口，约莫西十岁，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可当她看到李五的脸时，笑容一下子僵住了，手里的菜篮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里面的西红柿滚了一地。
“你……你……”女人的声音发颤，伸出手想摸李五的脸，却又停在半空，眼泪瞬间湿透了衣襟，“你是……小五？我的小五？”
“妈！”李五再也忍不住，扑进女人怀里，放声大哭，“我是小五！我找了您十八年！我终于找到您了！”
女人紧紧抱住他，哭得浑身发抖，嘴里反复念叨着：“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爸！你爸快出来！小五回来了！咱们的小五回来了！”
屋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穿着灰色工装的男人跑了出来，戴着副眼镜，文质彬彬的，正是李五在心里想象了无数次的父亲模样。他看到抱着女人哭的李五，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快步走过来，抱住他们母子，声音哽咽：“小五……我的儿子……终于回来了……”
李五靠在父母怀里，感受着从未有过的温暖，心里默默说：“姐，我找到爸妈了，等我稳定下来，就回去接你，咱们再也不分开了。”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暖融融的，像给这个分别了十八年的家庭，镀上了一层幸福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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