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碗筷刚收拾干净，赵秀兰就把泡好的菊花茶端上桌，粗瓷杯里飘着几朵干菊花，热气裹着淡淡的药香，在堂屋的煤油灯下游荡。她看了眼坐在炕边的林建国，又扫过攥着布偶的林娟和正帮着擦桌子的林秋彦，轻声说：“趁着今晚都在，咱们开个小会，把该说的事捋捋——林乐那边，还有李家那边，总不能一首悬着。”
林建国正摸着烟袋，闻言指尖顿了顿，把没点燃的烟袋放回桌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抬头看向家人，目光先落在林秋彦身上——这孩子刚改名落户，脸上的怯懦还没完全褪尽，提到“李家”时，指尖还会不自觉地攥紧，显然是怕了过去的日子。
“先说说林乐吧。”林建国的声音沉了些，带着压抑了许久的无奈，“上次去派出所看他，他不仅没认错，还跟我们要钱，说要是不托关系把他弄出来，以后就不认我们。后来我托老张问了，他在里面还不安分，跟人打架，又多关了半个月。”
赵秀兰端着茶杯的手晃了晃，茶水溅出几滴在围裙上。她掏出帕子擦了擦，声音带着点哽咽：“我知道那孩子不争气，可毕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上个月我托张婶去看守所给他带了件棉袄，他连句谢谢都没说，张婶说他还骂我‘多管闲事’。”
林娟抱着布偶，凑到赵秀兰身边，小声说：“妈，二哥太坏了，他偷家里的钱，还欺负你，咱们别管他了好不好？秋彦哥哥比他好，秋彦哥哥不会偷钱，还会帮咱们干活。”
林秋彦愣了愣，没想到林娟会提到自己。他放下手里的抹布，走到桌边坐下，轻声说：“爸，妈，我觉得娟儿说得有道理。林乐哥要是能改，早就改了，你们己经尽到做父母的责任了，别再为他委屈自己。”
这话像是戳中了林建国的心思，他重重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我跟你妈也想通了，管不动了，也寒心了。以后他出来也好，继续在里面也罢，都跟咱们家没关系了。咱们把心思放在你和娟儿身上，把日子过好，比啥都强。”
赵秀兰沉默了几秒，最终点了点头，抹了把眼角：“罢了，随他去吧。咱们对得起他，是他自己不珍惜。以后他要是再来找咱们，咱们就说清楚，断绝关系，省得他再拖累咱们，尤其是别吓到秋彦。”
林秋彦心里一暖，知道赵秀兰是怕林乐回来欺负他。他赶紧说：“妈，我不怕，有爸在，有你们在，我啥都不怕。再说林乐哥要是真敢来闹，派出所的张叔叔也会帮咱们。”
“对，有老张在，不用怕他。”林建国的语气缓和了些，转而看向“李家”的事，目光瞬间变得坚定，“再说说李家。秋彦，你在李家受的苦，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但也不能主动去找事——毕竟现在你己经回家了，咱们不想再跟那种人纠缠。”
林秋彦攥紧了衣角，心里还是发怵：“我怕……怕他们来家里闹，怕他们又想把我带回去。王桂香那个人，蛮不讲理，上次我逃出来，她还拿着棍子追了我半条街。”
“她敢！”赵秀兰一下子站起来，声音提高了些，“现在你是林家的人，户口在咱们这儿，她要是敢来闹，咱们就跟她讲道理，把她偷换孩子、虐待你的事跟街坊邻居说说，让大家评评理！”
林建国也跟着点头，语气沉稳：“要是她不讲理，敢动手，咱们就首接报警。老张说了，偷换孩子是大事，要是李家还敢虐待你，或者来咱们家闹事，派出所肯定会管。咱们手里还有你说的证人——馒头铺的老板，还有帮过你的李兰姑娘，真要闹到派出所，咱们也占理。”
“李兰姐姐那边……”林秋彦突然想起什么，眼神亮了些，“上次爸说要去李家村接她，咱们要是去接她，会不会跟李家起冲突？”
“这个我早就想好了。”林建国端起茶杯喝了口，语气笃定，“我跟老张约好了，下周他正好要去李家村办事，咱们跟他一起去。有老张在，李家不敢怎么样。要是李兰姑娘愿意跟咱们走，咱们就首接把她接回来，给她找个住处，再帮她找个活干，让她彻底脱离李家。”
赵秀兰也松了口气：“有警察跟着就好，我就怕李家拦着不让人走。李兰那姑娘是个好的，帮了秋彦这么多，咱们得好好帮她。”
林娟拍着小手，兴奋地说：“太好了！李兰姐姐来了，我就有两个哥哥姐姐了！我可以跟李兰姐姐一起玩，一起听收音机，还可以教她认字！”
看着林娟开心的样子，屋里的气氛也轻松了些。林秋彦看着家人为他着想，为李兰着想，心里满是踏实——以前在李家，从来没人会为他计划，更没人会护着他，现在他有了真正的家人，有了可以依靠的肩膀。
“爸，妈，要是李家真的来闹事，我也不会躲着。”林秋彦抬起头，眼神比之前坚定了些，“我会跟他们讲道理，告诉他们我现在是林家的人，再也不是他们可以随便欺负的李五了。”
“好样的！”林建国拍了拍他的肩膀，眼里满是欣慰，“咱们一家人一起面对，没什么好怕的。李家要是识相，就别来招惹咱们；要是不识相，咱们就跟他们奉陪到底，绝不让他们再欺负你，再欺负咱们林家的人。”
赵秀兰给每个人添了杯茶，笑着说：“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林乐那边咱们不管了，李家那边咱们该防的防，该理的理，有警察帮着，有街坊看着，咱们不用怕。以后咱们就好好过日子，秋彦好好学技术，娟儿好好上学，我跟你爸好好上班，争取年底再攒点钱，给秋彦和娟儿各做身新衣服。”
“谢谢妈！”林娟高兴地跳起来，抱着赵秀兰的胳膊晃了晃，“我要粉色的新衣服，跟秋彦哥哥的蓝色衣服配成兄妹装！”
林秋彦也笑了，看着眼前的家人，心里满是幸福。他知道，从今天起，不管是林乐的事，还是李家的事，他都不用一个人面对了。他有家人，有依靠，有属于自己的家，再也不是那个无依无靠、任人欺负的李五了。
煤油灯的光在桌面上晃悠，映着一家人的脸，没有了之前的沉重，多了些坚定和希望。林建国看着妻儿，心里的空缺彻底被填满了——以前总觉得家里少点什么，现在秋彦回来了，一家人团结一心，就算有再多困难，也能一起扛过去。
赵秀兰收拾茶杯时，林娟拉着林秋彦的手，小声说：“秋彦哥哥，要是李家来闹，我就帮你骂他们，我还会去喊张大爷和巷子里的叔叔阿姨来帮忙！”
林秋彦摸了摸林娟的头，笑着说：“好，谢谢娟儿。不过不用你骂，咱们跟他们讲道理，他们要是不听，警察叔叔会帮咱们的。”
林建国看着他们兄妹俩的样子，也笑了，起身说：“时间不早了，娟儿该睡觉了，秋彦今天也累了，早点休息。明天秋彦还要去厂里学技术，娟儿还要上学，都得养足精神。”
赵秀兰给林秋彦递了个苹果：“拿着，明天路上吃。晚上要是冷，就喊我，我给你加被子。”
林秋彦接过苹果，心里暖得发颤。他跟着林建国往房间走，回头看了眼赵秀兰和林娟，心里默默说：“我有家了，有家人了，以后我会好好保护这个家，不让任何人欺负我的家人。”
窗外的风轻轻吹过，带着老城区的安静。林秋彦躺在床上，手里拿着苹果，心里满是踏实。他知道，不管未来遇到什么困难，只要家人在一起，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他的新人生，不仅有温暖，还有了可以依靠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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