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晨光顺着18号巷子的青石板漫进来时，林秋彦刚从机床厂学徒回来——王师傅特意提前放他半天假，说让他回家好好歇歇，还把刚画好的零件图纸塞给他，让他在家练练画。他背着帆布包，手里攥着图纸，脚步比平时轻快了些，巷口张大爷的早点摊还没撤，见他过来，笑着喊：“秋彦，回来啦？你妈今早跟你爸去家具店了，说要给你添新东西！”
“真的？谢谢张大爷！”林秋彦心里一暖，脚步更快了，帆布包里的图纸都跟着晃——他住的那间小房间，之前只有一张旧木床和个小木箱，赵秀兰总说“太简陋，得给你添点像样的家具”，没想到这么快就付诸行动了。
刚拐进巷子，就看见家门口停着辆三轮车，林建国正弯腰往下搬东西，是个半人高的木柜，浅棕色的漆，还带着新木头的清香。赵秀兰站在旁边，手里扶着个实木书桌，见林秋彦回来，赶紧招手：“秋彦，快过来搭把手！这书桌沉，你爸搬着费劲。”
林秋彦赶紧跑过去，跟林建国一起把书桌抬下来。书桌是长方形的，桌面打磨得光滑，没有一点毛刺，侧面有两个小抽屉，还配着黄铜拉手，在阳光下泛着淡光。“爸，这书桌真好看！”他忍不住摸了摸桌面，心里满是惊喜——在李家，他连块正经的木板都没有，更别说这么精致的书桌了。
“好看吧？我跟你妈挑了半天才选的。”林建国首了首腰，擦了擦额头的汗，语气里带着点骄傲，“这书桌是老榆木的，结实，你以后画画、写字都能用，抽屉里还能放你的图纸和笔记本。”
赵秀兰也笑着说：“还有那衣柜，是给你放衣服的。以前你只有两件旧衣服，现在妈给你做了新的，还有买的，总不能还堆在木箱里。那衣柜能挂衣服，还能放被褥，比木箱方便多了。”
林娟从屋里跑出来，手里攥着块花布，蹦蹦跳跳地凑到林秋彦身边：“秋彦哥哥！妈还给你做了新棉袄，是灯芯绒的，蓝色的，可好看了！我帮你叠好了，就等衣柜摆好放进去呢！”
林秋彦跟着他们进屋，小房间己经收拾得干干净净，原来的小木箱被挪到了墙角，腾出的地方正好放书桌和衣柜。他和林建国一起把书桌靠窗边摆好，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桌面上，亮堂堂的；又把衣柜放在床头，柜门打开，里面能看到赵秀兰提前铺好的蓝布衬里，干净又整齐。
“来，秋彦，试试这书桌。”赵秀兰从里屋拿出他的笔记本和铅笔，放在书桌上，“你把王师傅给的图纸拿出来，看看在这桌上画着顺手不。”
林秋彦赶紧从帆布包里掏出图纸，铺在书桌上。桌面宽敞，图纸展开正好，不用像以前那样蜷缩在木箱上画。他拿起铅笔，试着画了条线，笔尖在光滑的桌面上滑动，格外顺畅。“妈，太顺手了！谢谢您！”他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感激，声音都有点发颤。
赵秀兰又转身去里屋，抱出个布包，打开一看，里面全是新衣服——有件蓝色灯芯绒棉袄，面料厚实，摸着软乎乎的；有两条灰色裤子，是斜纹布的，耐穿；还有两件白衬衫，是的确良的，在当时算是稀罕物。“这些都是给你的。”她拿起棉袄，往林秋彦身上比了比，“这棉袄是妈前几天连夜做的，你试试合不合身，要是袖子长了，妈再给你改。”
林秋彦接过棉袄，穿在身上。大小正合适，领口和袖口都缝得整齐，里衬是纯棉的，贴在身上暖暖的。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新棉袄，又看了看书桌上的笔记本，再看看衣柜里等着放进去的新衣服，眼泪突然就涌了上来，视线一下子模糊了。
“怎么了孩子？是不是不合身？”赵秀兰赶紧问，伸手想帮他脱下来修改，“要是哪里不舒服，妈现在就改，很快的。”
“不是……是太合适了，太好看了。”林秋彦摇了摇头，眼泪掉在棉袄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妈，谢谢您……我从来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也从来没有过这么好的书桌和衣柜。在李家，我只有两件打补丁的旧衣服，睡觉只能缩在柴堆里，哪敢想有自己的房间，还有这么多新东西……”
“傻孩子，跟妈客气啥。”赵秀兰伸手擦了擦他的眼泪，声音也有点哽咽，“这些都是你该有的。以前在李家受了苦，现在回家了，妈就得把亏欠你的都补回来。你是林家的儿子，就得有林家儿子的样子，穿得暖，住得舒服，才能好好学技术，好好过日子。”
林建国也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沉稳：“你妈说得对。这书桌和衣柜，是我跟你妈用攒了半年的票买的，虽然不贵重，但都是实心实意的。你以后就在这书桌上好好学，好好画，争取早点出师，比你爸有出息。”
林娟也拉着林秋彦的衣角，小声说：“秋彦哥哥，以后我能在你书桌上写作业吗？你的书桌比我的小桌子大，写着舒服。”
“当然能！”林秋彦蹲下来，摸了摸林娟的头，眼泪还没干，嘴角却忍不住扬了起来，“以后你放学回来，咱们一起在这书桌上写作业，我教你画画，你教我认字，好不好？”
“好！太好了！”林娟高兴得跳起来，抱着林秋彦的胳膊晃了晃，“那我现在就去拿我的作业本！”
看着林娟跑出去的背影，林秋彦心里满是温暖。他坐在书桌前，摸着光滑的桌面，又看了看衣柜里的新衣服，突然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气——以前在李家，他觉得日子看不到头，只能在柴房里偷偷盼着能有口饱饭；现在，他有了属于自己的房间，有了新家具、新衣服，有疼他的爸妈和可爱的妹妹，还有能让他学技术的机会，这样的日子，比他以前最好的梦还要好。
“秋彦，过来试试这双鞋。”赵秀兰又从布包里拿出双新布鞋，黑色的灯芯绒面，鞋底是千层底，针脚密密麻麻的，“这是妈给你纳的，你试试合不合脚。以前你在李家穿的鞋破了洞，现在妈给你做新的，保证让你冬天不冻脚。”
林秋彦接过布鞋，穿在脚上。鞋底厚实，踩着软乎乎的，比他以前穿的破鞋舒服百倍。他站起来走了两步，感觉脚步都轻快了不少。“妈，太舒服了！谢谢您！”他又一次道谢，心里的感激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千言万语，都比不上一句真心的“谢谢”。
林建国看着他们母子俩，嘴角也露出了笑。他走到书桌前，打开抽屉，把之前给林秋彦的旧笔记本和铅笔放进去，又从衣兜里掏出张粮票：“这是这个月省下来的粮票，你要是在厂里饿了，就去食堂买个馒头吃，别委屈自己。学技术累，得吃饱。”
“爸，我不饿，厂里的食堂饭菜挺好的。”林秋彦赶紧推辞，他知道粮票金贵，不想让家里为他多操心。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林建国把粮票塞进他手里，语气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温柔，“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又是学徒，干活累，得多吃点。家里的粮够吃，不用你担心。”
林秋彦攥着手里的粮票，又看了看眼前的家人，眼泪又差点掉下来。他知道，这些粮票、这些新家具、新衣服，都是爸妈省吃俭用攒下来的，是他们对他满满的爱。他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学技术，好好干活，早点挣钱，让爸妈和妹妹过上更好的日子，不辜负他们的一片心意。
林娟拿着作业本跑回来，趴在书桌上写作业。林秋彦坐在旁边，拿出王师傅给的图纸，也开始画起来。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身上，暖融融的；赵秀兰坐在床边，缝着林娟的旧衣服；林建国坐在门口，拿着烟袋，却没点燃，只是看着屋里的妻儿，眼神里满是踏实。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铅笔在纸上滑动的“沙沙”声，还有赵秀兰缝衣服的“簌簌”声。林秋彦看着书桌上的图纸，又看了看身边认真写作业的妹妹，心里满是幸福。他知道，这个房间，这些新东西，不仅是属于他的，更是家人对他的爱和期盼。他终于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家，有了真正疼他爱他的家人，有了光明的未来。
傍晚的时候，赵秀兰做了红烧肉，还熬了玉米粥。一家人围坐在堂屋里吃饭，林娟跟大家说，以后要跟秋彦哥哥一起在新书桌上写作业，还要一起听收音机里的《岳飞传》。林建国和赵秀兰听着，笑着答应，还说等周末有空，带他们去公园玩。
林秋彦吃着香喷喷的红烧肉，心里满是温暖。他知道，从今天起，他的房间不再是简陋的小窝，而是充满爱的港湾；他的生活，不再是黑暗的苦难，而是充满阳光的幸福。他看着眼前的家人，轻声说：“爸，妈，谢谢你们。有你们在，真好。”
赵秀兰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傻孩子，一家人，不用谢。”
林建国也笑着说：“好好学技术，好好过日子，就是对我们最好的谢谢。”
窗外的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屋里的煤油灯亮了起来，映着一家人的笑脸。林秋彦知道，他的幸福生活，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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