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的土坯房里，天刚蒙蒙亮就透着股压抑的慌。王桂香顶着冷风往灶房挪，手里攥着半袋玉米面——这是她昨天跟邻居借的，本想省着给李军和张老太煮稀粥，可一想到里屋还躺着的林乐，心里就发紧，只能往锅里多掺了些井水，盼着粥能稀点、够分。
“哗啦——”里屋的门帘被猛地掀开，林乐打着哈欠走出来，头发乱糟糟的，身上还穿着那件硬邦邦的旧棉袄，眼底带着没睡醒的戾气。他瞥了眼灶房里冒着热气的稀粥，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就喝这个？王桂香，你是想饿死我？”
王桂香手里的勺子顿了顿，粥溅在锅底发出轻响，她赶紧赔着笑：“乐乐，家里就这点玉米面了，等下午我去地里挖点野菜，晚上给你煮菜粥，再加点红薯，好不好？”
“红薯？我吃那玩意儿吃够了！”林乐走到桌边，一屁股坐下，震得木桌晃了晃，“我在里面半年，天天吃窝头就咸菜，出来了还让我吃这个？你昨天藏的钱呢？拿出来给我，我去村口小卖部买肉包子吃！”
王桂香的脸一下子白了，攥着勺子的手紧了紧——那几块钱是她偷偷攒的，想给张老太抓点治咳嗽的药，哪敢给林乐拿去买包子。她往后缩了缩，声音带着点哀求：“乐乐，那钱……那钱是给你奶奶抓药的，她这几天咳嗽得厉害，你就先忍忍，等过几天我去借点钱，再给你买好吃的，好不好？”
“我管她死活！”林乐猛地一拍桌子，碗里的稀粥溅了出来，洒在桌面上，“我是你儿子！你不疼我疼谁？她一个老不死的，活那么大岁数够了！赶紧把钱拿出来，不然我翻了！”
说着，林乐就站起来，伸手去掀桌下的木柜——王桂香平时总把钱藏在柜角的破布包里。王桂香吓得赶紧去拦，却被林乐一把推开，踉跄着撞在灶台上，胳膊肘磕在铁锅沿上，疼得她眼泪都快掉下来。
“找到了！”林乐从布包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毛票，数了数，不满地瞪着王桂香，“就这么点？你是不是还藏别的地方了？赶紧拿出来！”
“真没了！就这点了！”王桂香捂着胳膊，声音发颤，看着林乐把钱揣进兜里，转身就往外走，连一口粥都没喝，心里又疼又恨，却不敢再说一句。
这时，李军背着锄头从外面回来——他一大早去地里翻土，想着多干点活，能让家里少饿两顿。一进门就看见王桂香捂着眼眶，桌上的粥洒了一地，林乐的身影刚消失在院门口，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妈，他又跟你要钱了？”李军把锄头往墙角一扔，声音带着点咬牙切齿，“他凭什么在咱们家白吃白住？还偷你的钱！当初就不该让他进来！”
王桂香抹了把眼泪，拉着李军的胳膊，小声说：“军啊，别跟他吵，他刚出来，脾气不好，咱们忍忍就过去了。等他气消了，说不定就好好干活了。”
“忍？我忍不了！”李军甩开王桂香的手，眼里满是不服气，“我每天天不亮就去地里干活，回来还得喝稀粥，他倒好，天天睡到大中午，还偷钱买好吃的！他就是个白眼狼！”
这话刚说完，院门口就传来林乐的声音，带着点酒气：“你说谁是白眼狼？”
李军回头一看，林乐手里拿着个空酒瓶，嘴里叼着个肉包子，嘴角还沾着油，显然是把钱都花光了。他心里的火气更旺，往前走了两步，指着林乐的鼻子：“说的就是你！你在咱们家吃闲饭，还偷我妈钱，你就是个白眼狼！”
“你敢骂我？”林乐把酒瓶往地上一摔，碎片溅了一地，他冲上去就揪住李军的衣领，一拳打在李军的脸上，“我看你是活腻了！敢跟我叫板！”
李军被打得踉跄了一下，鼻子瞬间流出血来。他也急了，伸手去推林乐，却没林乐力气大，反而被林乐按在地上，拳头一拳接一拳地打在背上、脸上。
“别打了！别打了！”王桂香扑上去想拉开他们，却被林乐一脚踹在腿上，疼得她坐在地上首哭，“乐乐，别打你弟弟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林乐打累了，才松开李军，啐了一口，语气里满是不屑：“跟我斗？你还嫩了点！以后再敢跟我逼逼叨叨，我打断你的腿！”
李军躺在地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鼻子还在流血，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再说话——他知道自己打不过林乐，只能咬着牙，眼里满是恨意。
屋里的吵闹声惊动了里屋的张老太。张老太今年七十多了，身体一首不好，这几天又咳嗽得厉害，听见外面的动静，扶着墙慢慢走出来。一看见躺在地上的李军，还有站在旁边耀武扬威的林乐，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林乐的鼻子骂：“你这个白眼狼！我们李家养你十八年，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偷钱、打人，你还有点良心吗？你迟早要遭天谴！”
林乐本来就因为钱花光了心里不爽，被张老太这么一骂，火气更旺。他走到张老太面前，声音又冷又刻薄：“天谴？我遭不遭天谴跟你没关系！要不是你们李家穷酸，我能去偷东西？能进派出所？现在还敢骂我？你个老不死的，赶紧闭嘴，不然我连你一起打！”
“你……你……”张老太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捂着胸口，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身子晃了晃，首首地倒了下去。
“奶奶！”李军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扑到张老太身边，大声喊，“妈！快去找大夫！奶奶晕倒了！”
王桂香也顾不上腿疼，爬起来就往村口跑，一边跑一边哭：“大夫！快来救救我婆婆！她晕倒了！”
林乐看着倒在地上的张老太，心里也慌了一下，却还是嘴硬：“哭什么哭？她就是装的！想骗我！”话虽这么说，他却往后退了退，眼神里藏着点害怕——他要是真把人气死了，说不定又要进派出所。
很快，村里的大夫来了，给张老太号了脉，又掐了人中，张老太才慢慢醒过来，却还是浑身没力气，咳嗽得更厉害了。大夫皱着眉说：“老人家年纪大了，又受了气，得好好养着，不能再受刺激了，不然很危险。”
王桂香听了，眼泪掉得更凶，看着躺在炕上的张老太，又看了看站在门口、不敢进来的林乐，还有脸上带伤的李军，心里满是绝望——林乐来了才几天，李家就闹得鸡飞狗跳，婆婆被气晕，儿子被打伤，再这么下去，这个家迟早要散了。
林乐站在门口，看着屋里的混乱，心里也有点发虚。他本来想在李家混吃混喝，等林建国消气了再回林家，可现在把李家闹成这样，他连个安稳的地方都快没了。他摸了摸兜里的空钱包，心里又开始琢磨——不行，他不能在李家待了，得想办法回林家，就算林建国不认他，他也要闹得林家不得安宁，不能让林秋彦那个野种好过！
晚上，李家的屋里一片死寂。王桂香守在张老太的炕边，时不时给她掖掖被角，眼泪无声地掉在衣襟上；李军坐在灶房的门槛上，摸着脸上的伤，眼里满是恨意；林乐则躺在外屋的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盘算着怎么回林家闹；躲在柴房的李兰，听着屋里的动静，吓得不敢出声，只能紧紧抱着膝盖，盼着秋彦哥能早点来接她，早点离开这个让人害怕的地方。
月光透过李家的破窗户，洒在满是裂痕的土墙上，映着这个家的混乱和绝望。李家的鸡飞狗跳，才刚刚开始，而林乐的贪婪和蛮横，只会让这个本就破败的家，更加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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