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的土坯房里，寒风从破窗缝钻进来，卷着地上的草屑打旋。王桂香坐在炕沿上，看着里屋呼呼大睡的林乐，又看了眼桌上空荡荡的玉米面袋，忍不住抹起了眼泪。李大山蹲在门槛上抽旱烟，烟杆烧得通红，眉头却皱成了疙瘩——自从林乐住进家，家里就没安生过，米缸见了底，林乐还天天伸手要钱，再这么下去，日子真没法过了。
“他爹，这日子可咋整啊？”王桂香的声音带着哭腔，“林乐那孩子就是个讨债鬼，天天睡到大中午，还偷钱买烟酒，军儿被他打得不敢吱声，咱妈又被气病了，家里连下锅的米都没了！”
李大山把烟杆在鞋底磕了磕，火星溅在地上，语气沉得发闷：“还能咋整？总不能把他赶出去吧？他是咱养了十八年的儿子，真赶出去，街坊邻居该戳咱脊梁骨了。”
“养了十八年？我看是养了个白眼狼！”王桂香越说越气，猛地拍了下炕沿，“倒是那个李五——哦不，林秋彦！他现在在林家过得多滋润？听说林家给他买新书桌、新衣服，顿顿有肉吃，还送他去机床厂学技术！凭啥啊？他在咱家长到十八岁，吃了咱多少米、穿了咱多少布，现在倒好，拍拍屁股就跟林家享清福去了，咱啥好处都没捞着！”
这话像点醒了李大山，他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算计：“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个事——林秋彦是林家的亲儿子，当初是咱把他抱回来养的，这十几年的辛苦费，林家是不是该给咱点？”
“辛苦费？”王桂香愣了愣，随即眼睛亮了，“对啊！咱养了他十八年，就算一天算一块钱，也得有六千多！再说咱还给他缝衣服、看病，哪样不花钱？林家现在日子好过，肯定拿得出钱！要是能要笔钱，咱既能给咱妈抓药，还能买米买面，也不用看林乐的脸色了！”
“不止六千多！”李大山把烟杆一扔，站起身，语气里满是贪婪，“林家是工人家庭，林建国在机床厂当组长，工资不低，咱得多要！最少要两万！有了这两万块，咱能盖新房，还能给军儿娶媳妇，以后日子就好过了！”
“两万？会不会太多了？林家能给吗？”王桂香有点犹豫，她知道两万块在这年代可不是小数目，普通工人不吃不喝也得攒好几年。
“咋不能给？”李大山的语气很笃定，“林秋彦是他们的心头肉，咱把他养这么大，他们要是不给钱，咱就去机床厂闹，去派出所闹，让街坊邻居都知道他们忘恩负义！到时候他们怕丢面子，肯定会给！”
王桂香被说动了，赶紧从炕席下摸出个布包，翻出里面仅有的几块钱：“那咱明天就去墨县！早去早要钱，免得夜长梦多！”
第二天一早，王桂香和李大山揣着几块钱，坐最早一班火车去了墨县。火车上挤满了人，他们挤在过道里，被晃得头晕脑胀，却满脑子都是那两万块钱，连饿肚子都忘了。
到了墨县城关镇，两人打听着找到18号巷。看着林家干净整洁的小院，红砖墙、木门框，门口还摆着两盆菊花，比李家的破院强了百倍，心里的嫉妒更甚——这要是他们的家该多好！
王桂香深吸一口气，走上前，轻轻敲了敲门。门很快开了，赵秀兰端着个菜篮，刚要去买菜，一看见王桂香和李大山，脸上的笑容瞬间没了，语气也冷了下来：“你们来干啥？”
“秀兰啊，我们是来看看秋彦的。”王桂香赶紧挤出笑脸，伸手想去拉赵秀兰的手，却被赵秀兰躲开了。
“秋彦去机床厂上班了，不在家。”赵秀兰堵在门口，没让他们进来，“有啥话就在这儿说吧，我还要去买菜。”
李大山见状，往前凑了凑，语气带着点刻意的亲热：“建国在家不？我们有正事跟你们商量，是关于秋彦的，得进屋说，外面人多嘴杂。”
赵秀兰皱了皱眉，心里知道他们没好事，却也不想在巷口争执，让街坊看笑话，只能侧身让他们进来：“进来吧，别到处乱碰。”
进了堂屋，王桂香和李大山西处打量，看着墙上挂的收音机、桌上摆的搪瓷杯，还有里屋露出来的新书桌，眼里的贪婪更明显了。赵秀兰给他们倒了杯白开水，放在桌上，语气冷淡：“说吧，找我们到底啥事儿？”
王桂香端起水杯，却没喝，叹了口气，声音一下子就哽咽了：“秀兰啊，建国呢？我们这次来，是想跟你们说说秋彦的事。秋彦在咱家长到十八岁，那日子过得苦啊！小时候他总生病，我半夜背着他去看病，走十几里路；他冬天没衣服穿，我把军儿的棉袄改了给她穿；家里穷，有口吃的，我和大山、军儿都省着给他吃……”
“说这些干啥？”赵秀兰打断她，语气里满是不耐，“秋彦在李家受的苦，我们都知道。当初是你们偷换了孩子，把秋彦抱走，让他受了十八年的罪，现在还有脸提这些？”
李大山赶紧接过话，语气带着点威胁：“秀兰，话不能这么说！不管咋说，我们养了秋彦十八年，这是事实！十八年啊，我们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们知道吗？现在秋彦回了林家，过好日子了，我们老两口却快揭不开锅了，军儿被林乐打得不敢出门，我妈还病在床上，连药都买不起……”
“所以你们是来要钱的？”赵秀兰一下子就听出了他们的意思，心里的火气上来了，“你们想要多少？”
王桂香看赵秀兰松了口，赶紧说：“秀兰，我们也不多要，就想要点辛苦费。十八年，两万块，你看行不行？有了这钱，我们能给我妈抓药，能给军儿治伤，还能买点米下锅，以后也不打扰你们了。”
“两万块？”赵秀兰猛地站起来，声音提高了不少，“你们狮子大开口啊！两万块是什么概念，你们知道吗？普通工人攒十年都攒不下这么多！你们养秋彦十八年，到底花了多少钱，心里没数吗？给他穿破衣服，让他吃糠咽菜，还天天打他骂他，现在倒好，有脸要两万块！”
“我们咋没花多少钱？”李大山也站起来，语气激动，“他吃的米、穿的布，哪样不花钱？还有看病的钱，那都是我们借的！现在秋彦回了林家，你们就得给我们补偿！不然我们就去机床厂闹，去派出所闹，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林家忘恩负义，让秋彦没法做人！”
“你敢！”赵秀兰气得浑身发抖，“你们偷换孩子，虐待秋彦，己经够过分了！现在还想来勒索我们，真当我们林家好欺负？你们要是敢去闹，我就去派出所告你们，让警察好好查查你们偷换孩子的事，看看最后是谁没脸做人！”
就在这时，门帘被掀开，林建国下班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个布包，里面是给秋彦买的新钢笔。一看见王桂香和李大山，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们怎么来了？谁让你们进来的？”
“建国啊，我们是来跟你们商量秋彦的事的。”王桂香赶紧走过去，想跟林建国好好说，却被林建国甩开了手。
“我跟你们没什么好商量的。”林建国的语气冷得像冰，“秋彦在李家受的苦，我们不跟你们算账就不错了，你们还敢来要钱？我告诉你们，想要钱，没门！你们要是识相，就赶紧走，不然我现在就报警！”
李大山没想到林建国这么强硬，心里有点慌，却还是嘴硬：“林建国，你别不识好歹！我们养了秋彦十八年，要两万块辛苦费怎么了？你要是不给，我们就赖在这儿不走了！”
“你们敢！”林建国走到门口，伸手就要去拉他们，“我现在就把你们赶出去！让街坊邻居都看看你们的嘴脸！”
王桂香和李大山见状，知道今天要不走钱了，心里又急又怕，却不敢再争执——他们要是真被赶出去，在街坊面前丢了脸，以后更没法来要钱了。王桂香赶紧拉着李大山，语气带着点威胁：“林建国，赵秀兰，你们别后悔！这钱我们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我们还会来的！”
说完，两人赶紧往外走，连桌上的白开水都没敢拿。看着他们狼狈的背影，赵秀兰气得胸口发闷：“这俩人真是太过分了！居然敢来勒索咱们！”
林建国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以后他们再来，咱们首接报警，绝不能让他们欺负到咱们头上。秋彦现在好好的，咱们不能让他们再打扰秋彦的生活。”
赵秀兰点点头，心里的火气慢慢消了——只要能保护好秋彦，不让他再受李家的欺负，就算被勒索，她也不怕。她看了看桌上的白开水，端起来倒进了泔水桶，仿佛这样就能把李家带来的晦气，一起倒掉。
窗外的阳光洒进堂屋，暖融融的，却驱不散刚才的不快。林建国和赵秀兰都知道，李家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以后肯定还会来闹，他们得做好准备，好好保护秋彦，保护这个家，绝不能让李家再破坏他们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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