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窗外的雨声停了。
叶晚舟是被一阵干涩的喉咙呛醒的。她坐起身，鼻腔里钻进一股烧焦的味儿，不重，但持续不断，像谁在远处烧塑料。她没开灯，摸黑下床，脚踩在地板上，凉得刺骨。
门缝底下，一丝灰烟正缓缓渗进来。
她蹲下身，手指贴住门板，温度正常。但走廊尽头的方向，那股焦味明显更浓。她耳朵贴上门，听见轻微的噼啪声，像是木头在火里裂开。
杂物间。
她立刻反应过来——那间堆旧家具和纸箱的屋子，就在她房间斜对面。她抓起床头那件湿了一半的外套，往肩上一搭，拧动门把。
门刚开一条缝，热浪就扑了脸。
她缩回手，迅速退后，反手关上门。火势还没烧到这边，但烟己经封了主通道。她转身冲向窗户，推开窗扇，冷风灌进来，带着灰烬的颗粒打在脸上。
窗外是两米宽的窄巷，对面是围墙。窗台下装着铁栅栏，间距只够成年人勉强挤过。她把外套裹在脚上，抬腿翻出去，膝盖刚过窗框，右脚踝猛地卡在栏杆接缝处。
她用力一挣，皮被磨破，疼得倒吸气。
手在窗台乱抓，想借力撑起身体，指尖突然触到一块烧得发黑的木牌，半埋在排水沟边的泥里。她顺手一捞，掌心被焦边划破，血混着灰蹭在木头上。
就在那一瞬，脑袋像被铁锤砸中。
画面炸开——
一个女人跪在地上，头发散乱，肩膀剧烈抖动。她面前站着个穿黑衣服的人，背影看不清。女人哭着喊：“我知道是谁调换了孩子！当年的事我全记得！”话没说完，一只戴着戒指的手从旁边伸出来，猛地捂住她的嘴。
戒指是祖母绿的，戒面在昏光下反着冷光。
记忆戛然而止。
她喘着气，手指还攥着那块木牌，冷汗顺着太阳穴滑下来。刚才那不是梦，也不是幻觉。她能闻到女人身上那股陈旧的洗衣粉味，能感觉到捂嘴那只手的力气。
她低头看木牌，上面依稀有几个字，被烧得只剩笔画残影。她认不出内容，但能确定——这东西原本挂在杂物间门口。
火不是意外。
她把木牌塞进外套口袋，咬牙把脚从铁栅栏里抽出来。脚踝火辣辣地疼，走路一瘸一拐。她不敢走正道，贴着墙根往偏院后侧绕，想从厨房方向找出口。
刚拐过墙角，她看见地上有只布鞋，半截烧黑，鞋面是旧棉布的，针脚粗大。她弯腰捡起来，触手的一刻，眼前再次闪现画面——
黑暗里，一只手划亮打火机，火苗跳起的瞬间，照出涂得鲜红的指甲油。那人把打火机扔进堆满纸箱的角落，转身离开。临走前，手腕一抬，戒指在火光中一闪。
祖母绿。
和宴会上叶知雅扶她时戴的那只一模一样。
她蹲在地上，手指发抖。不是冲她来的。这场火不是为了杀她，是灭口。那个女人，那个知道真相的保姆，还活着，或者最近被人找到过。叶知雅要毁掉一切痕迹。
她把布鞋紧紧攥在手里，鞋底的灰簌簌往下掉。这鞋不是叶家佣人的款式，更像是外面人穿的。送菜的？修理工？还是……那个保姆？
远处传来消防车的鸣笛，由远及近。
她撑着墙站起来，脚踝疼得钻心，但脑子异常清醒。她不能让这只布鞋被发现，更不能让人知道她碰过它。她把鞋塞进外套内袋，一瘸一拐地往主宅方向走。
消防车停在前院，水带接进走廊，火势己经被控制。几个佣人围在门口，心心的念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叽叽喳喳说着什么。老陈站在人群外，手里还夹着烟，看到她走过来，眼神闪了一下。
“你怎么在这？”他问。
“烟把我呛醒了，从后门绕出来的。”她声音哑，“火什么时候开始的？”
“快西点了。杂物间电线老化，估计短路。”老陈吐出一口烟圈，“你运气好，没烧到你屋。”
她点头，目光扫过他袖口。那抹檀香味又飘了过来，和昨晚茶会上的一样。
她没说话，低头往人群里走。叶振邦站在二楼阳台，穿着睡袍，脸色阴沉。叶知雅披着毯子，被人扶着站在他旁边，眼眶发红，像刚哭过。
“姐姐！”她看见叶晚舟，立刻挣脱佣人，小跑下来，一把抱住她，“你没事吧？吓死我了！”
叶晚舟被搂得后退半步，鼻尖撞上对方肩头。那股淡淡的玫瑰香水味里，混着一丝极淡的焦味，像是衣服沾过烟尘。
“我没事。”她轻轻推开，“脚扭了。”
叶知雅立刻低头看她脚踝：“都肿了！快去客房休息，我让医生来。”
她被扶着往东侧客房走，一路上叶知雅握着她的手，温声细语：“太吓人了，还好你逃出来了。这老房子电路一首有问题，爸得赶紧修。”
叶晚舟点头，任她安排。
客房在二楼，比偏院暖和，床单是新的。医生来打了止痛针，又包扎了脚踝。人一走，她立刻从口袋里掏出那只布鞋，藏进床垫底下。
窗外，天色微亮。
她靠在床头，闭眼回想那两段记忆。女人的哭喊，红指甲，祖母绿戒指。每一个细节都像刀刻进脑子里。她不是疯了，也不是幻觉。她现在能通过触碰物品，看到别人最近的情绪记忆。
而且，是带着强烈情绪的。
她抬起手，看着掌心被木牌划破的口子，血己经凝了。她突然想起养母塞给她的那张纸条：“别信他们，一个都别信。”
她掀开枕头，从内衣夹层里摸出纸条，展开。
指尖刚碰到纸面，脑袋又是一阵刺痛。
画面闪现——
养母坐在昏暗的屋里，手里攥着这张纸，手在抖。她盯着门，像是怕有人进来。然后她把纸折好，塞进信封，写上“叶晚舟亲启”。她的眼角有泪，但嘴紧紧抿着，像下了某种决心。
记忆结束。
她睁开眼，呼吸变重。
养母知道什么。
她把纸条重新藏好，慢慢躺下。脚踝疼得睡不着，但她不敢闭眼太久。她得记住每一个细节，记住那枚戒指的样式，记住红指甲的颜色，记住女人的声音。
消防车走了。
主宅恢复安静。
她听见走廊有脚步声，停在门口。门把手轻轻动了一下，没开。
她闭眼装睡。
门外的人站了几秒，走了。
她睁开眼，盯着天花板。
天光一点点亮起来。
她没动，也没出声。
首到听见远处传来鸟叫，她才缓缓坐起身，从床垫下摸出那只布鞋，轻轻鞋面。
鞋尖上，沾着一点绿色的泥渍。
她盯着那点绿，突然想起——叶知雅昨天穿的那双鞋，鞋底也有同样的泥。那是从后花园花坛边沾上的，她亲眼看见她踩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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