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从窗帘缝隙里挤进来，落在叶晚舟的眼皮上。她睁开眼，没动，盯着那道光看了几秒，才缓缓坐起身。脚踝包扎处传来闷痛，但她己经顾不上了。
她伸手从床垫底下摸出那只布鞋，鞋面还沾着灰，鞋尖那点绿泥己经干了，颜色发暗。她没看鞋底，而是翻到内侧，手指顺着缝补的针脚滑过。线是深蓝色的，粗细不均，收尾处打了两个死结——和养母缝她旧衣裳的手法一模一样。
她把鞋放回原处，又摸出那块烧焦的木牌。边缘锋利，划得掌心发痒。她闭上眼，指尖用力按上去。
没有画面。
只有一阵钝痛从太阳穴炸开，像有人拿铁锥往她脑子里凿。她咬住下唇，硬撑着不松手，可记忆还是断的，只闪出半截模糊的影子——一只手，手腕上戴着戒指，正把一张纸塞进文件袋。
她松开手，喘了口气，额头己经出了层冷汗。
能力还不稳，碰一次，头就疼一次。但她不能停。昨夜那两段记忆太清楚了：红指甲，祖母绿戒指，打火机火光里一闪而过的脸。叶知雅不是意外纵火，是冲着那个知道真相的人去的。
她必须拿到更多证据。
门被敲了两下，佣人端着早餐进来，放在床头柜上。瓷盘里是白粥、蒸蛋、一小碟酱菜。银勺摆在盘边，亮得反光。
她看着那把勺子，心跳慢了一拍。
这是叶知雅惯用的餐具。昨晚宴会上，她就是用这把勺子搅了三次茶，才端起来喝的。当时她还觉得奇怪——喝个茶，没必要这么讲究。
现在想来，是防人。
她等佣人一走，立刻伸手抓过银勺。
金属冰凉，她握紧，闭上眼。
瞬间，画面冲进来——
医院走廊，白墙灰地。叶知雅穿着米色风衣，背对着镜头，手里捏着一张纸。她声音压得很低：“……ALT必须压到西十以下，报告月底要交，不能出问题。” 对面穿白大褂的人点头，伸手要接文件，她却往后一缩，没松手。
“你们院长打过招呼了，我知道规矩。但这次要是漏了风声，我不止找你们。”
话音落的刹那，她转了半边脸，侧影清晰。
叶晚舟猛地松手，勺子砸在床单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抬手按住太阳穴，疼得眼前发黑。但那几个字己经刻进脑子里：**仁和医院体检中心，三天前，ALT指标异常**。
肝功能异常。长期服药？中毒？还是别的？
她掀开被子下床，脚踩地的一瞬，脚踝抽痛。她扶着墙站稳，从行李箱夹层摸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本子是她在养父母家记账用的，纸页发黄，边角卷了毛。她翻到空白页，写下：
**仁和医院，体检报告，ALT，三天前，叶知雅。**
写完，她把本子塞回夹层，重新躺回床上，把银勺放回原位，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中午，叶知雅来了。
她穿了件浅粉色针织衫，头发松松挽起，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姐姐，我让厨房炖了鸡汤，特意加了当归和黄芪，补血的。” 声音轻柔，像在哄小孩。
叶晚舟坐在床边，低头看她打开盖子，热气冒出来。汤色清亮，闻不出什么特别的味道。
“谢谢。” 她接过碗，小口喝了一口。
“脚还疼吗？” 叶知雅坐在椅子上，关心地问。
“好多了。” 她放下碗，“我想回偏院住。这边太麻烦你们了。”
叶知雅愣了下，“可你还在养伤，这边方便照顾。”
“没关系，我习惯了。” 她语气平静，“而且……我不想惹人嫌。”
叶知雅眼神闪了闪，很快又笑起来，“你说什么话，谁敢嫌你。不过你要真想回去，我也不拦着。”
下午，她被安排回了偏院。
房间还是那间，阴冷，墙角有霉斑。床垫换了新的，但枕头底下那片碎镜片还在。她把本子藏进镜片下面，又把布鞋和木牌分别包好，塞进行李箱最底层。
晚上九点，所有人熄灯。
她没睡，坐在床沿，手里握着那只布鞋。
她知道，白天装顺从，晚上才能自由行动。她必须搞清楚这只鞋的来历。如果真是养母认识的裁缝铺做的，那就有线索了。
她再次触碰鞋内侧的补丁。
头痛袭来，但画面比白天清晰了些——
一只女人的手在穿针，线是深蓝的。桌上摆着老式缝纫机，墙上挂着手写价目表：“补鞋五元，改衣十元。” 镜头晃了下，门外闪过一辆自行车，车筐里塞着“城西便民服务站”的塑料袋。
画面断了。
她喘着气，把鞋放回原处，脑子却飞快转着：城西，便民服务站，老裁缝铺。这种地方现在很少了，如果还在，应该能查到。
她又摸出木牌，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了上去。
这次，只有一瞬——
一只手把木牌挂在门上，钉子敲了三下。然后是关门声。光线昏暗，看不清人脸，但那人的袖口露出一截深灰色布料，像是保安制服。
她睁开眼，心跳加快。
不是叶知雅亲手烧的。她只是下令，有人执行。老陈？还是别的佣人？
她把木牌收好，靠在床头，闭眼休息。明天，她得想办法出门。
但怎么出？
叶振邦不会让她乱跑，叶知雅更不会放她离开视线。
除非——她主动提出去做点“无害”的事。
比如，去社区医院换药。
她脚踝确实需要拆线，时间也差不多了。只要她表现得温顺，不提火灾，不提怀疑，应该能被允许外出。
她睁开眼，盯着天花板。
第一步，先确认体检报告的事。仁和医院，她一定要去一趟。
她翻身躺下，把被子拉高，手悄悄伸进内衣夹层，摸到那张纸条。她没再碰它。上一次触碰，看到养母颤抖的手和含泪的眼睛，己经够了。
有些事，现在还不能碰。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睡。
凌晨一点，整栋宅子彻底安静。
她坐起来，从箱子里拿出本子，翻开，在“仁和医院”下面，画了一条横线。
然后写下新的目标：
**查清叶知雅为何需要伪造体检数据。**
她盯着那行字，很久，才合上本子。
窗外，风刮过树梢，发出沙沙声。
她把本子塞回夹层，躺下，手放在身侧，掌心朝上。
指尖还残留着银勺的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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