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断裂的窗框灌进来，吹得防磁箱边缘微微发颤。叶晚舟站在门口，肩背挺首，没再看那张翻动的日历。沈家少主跟上来半步，手还搭在液压钳上，指节因用力泛起微白。
她低头看了眼夹层里的铜箔片，指尖顺着“WZ-01”划过，停在那行残留代码末端。活体信号未终止——不是推测，是事实。母亲留下的痕迹还在系统里运行，像一根埋进地底的导线，通向某个未断的电源。
这就够了。
她转身，把防磁箱放在配电柜前，打开外盖，取出发卡和录音笔。电流接通的瞬间，全息投影再次浮现，灰鸦站在原地，仿佛从未消失。
“你母亲的语音样本己被标记。”他说，“下次使用，系统将自动触发清除协议。”
叶晚舟没答话，只是把发卡轻轻按在掌心。皮肤接触金属的刹那，一丝微弱电流窜过神经，熟悉得像童年夏夜母亲拍在肩上的手。
“如果你真掌控一切，”她开口，“为何要亲自现身确认？”
投影静了一瞬。
“你在测试我们是不是按你设定的路径走。”她继续说，“可你不敢确定——所以你来了。”
灰鸦没有否认。光影微微波动，像是信号受到干扰。
“你以为我在操控命运。”他说，“但你错了。我只是让既定的程序自然展开。你被错换、被排斥、被逼反抗，每一步都在模型之内。包括你现在说的这句话。”
叶晚舟冷笑，“那你告诉我，为什么‘WZ-01’的活体信号还在？你设计的程序里，会允许一个‘己注销’的实验体持续发送数据吗？”
空气凝滞。
沈家少主悄然后退半步，从腰侧取出频段阻断器，拇指悬在启动键上。他没开，但在等。
灰鸦的声音低了半度：“信号存在，不代表主体存活。系统可以模拟记忆回响，伪造生物节律。你母亲早己不在。”
“可信号是真的。”叶晚舟盯着投影，“你不敢删它，因为你知道——一旦强行终止，系统会暴露漏洞。”
她往前一步，“你不是在掌控程序，你是在维护它不崩溃。”
话音落下的瞬间，房间温度骤降。墙角的灯管忽闪两下，随即熄灭。一股低频震动从地面传来，像是某种设备启动。
沈家少主立刻按下阻断器。嗡鸣声戛然而止。
但叶晚舟己经闭上了眼。
她看见十七岁那年，叶家大厅，水晶吊灯刺眼。她穿着不合身的礼服，站在人群中央，假千金叶知雅含笑递来一杯红酒，说“欢迎回家”。她接过，手抖，酒洒在裙摆上。哄笑声炸开，父亲转身离去，背影冷漠。
画面一转，调查机构成立第三个月，她在档案室翻到第一份异常记录，手指发烫。没人相信她，同事说她偏执，媒体称她“真千金人设崩塌”。她一个人熬了七夜，把数据拆解成碎片，拼出“清影行动”最初的轮廓。
再一转，B9层密室，声纹锁开启，银梅花发卡躺在抽屉里，背面刻着“WZ-01”。
这些不是幻觉。是她走过的路。
她睁开眼，呼吸平稳。
“你可以重现我的记忆。”她说，“但你复制不了我记住它们的方式。”
灰鸦的投影微微晃动，“你以为这是反抗？这只是程序设定的‘觉醒阶段’。所有变量都在预期内。”
“那你告诉我。”她抬起手，发卡贴在掌心，电流再次刺入皮肤，“你有没有尝过这种痛？不是数据，是神经真实的反馈。你有没有在深夜里，因为一句话、一个动作，突然想起某个人，胸口像被攥住？”
她盯着那团光影，“你不在路上。你只是看着路。”
“而我——”她声音很轻，却像刀锋划过铁皮，“正走着你没走过的一秒。”
投影剧烈波动，灰鸦的轮廓开始扭曲。空中浮现出一组新的图谱，速度极快，像是系统在紧急调取数据。红线重新连接，叶晚舟、沈家少主、叶家、沈家、北欧基金会……最后收束于“B.C.”代号。
“你的情绪波动超出模型预测值1.8%。”灰鸦说，“这不合理。”
“因为你忘了。”她把发卡放进防磁箱，合上盖子，“人不是节点，是选择本身。”
沈家少主低声问：“他还在追踪信号？”
叶晚舟点头，“但他在修正模型——说明他需要实时反馈。他不是全知，是观察者。”
“那我们现在是诱饵？”
“不。”她拿起终端，调出铜箔上的残留波形，“我们现在是变量。”
她输入一段指令，将母亲语音样本的频率反向调制，混入一段静默电流，通过配电柜的接地线路缓慢释放。这不是上传，是渗透——像一滴水渗进干涸的河床。
三秒后，全息投影猛然收缩。
灰鸦的声音变了，“你做了什么？”
“我没做什么。”她说，“我只是没按你想的那样反应。”
投影开始闪烁，像是信号扰。灰鸦的轮廓模糊，声音断续：“……所有路径……都己预设……你的选择……仍在范围内……”
“那你告诉我。”她逼近一步，“为什么我母亲的信号，到现在还没断？”
投影猛地一震。
空中图谱崩解，红线断裂，代号“B.C.”闪烁两下，消失。
整个房间陷入黑暗。
只有防磁箱内部的指示灯还在微弱闪烁，红光一明一灭，像心跳。
沈家少主低声问：“他断了？”
叶晚舟没答。她蹲下，打开箱体，取出发卡。金属表面有细微的温热，像是刚被电流激活过。
她把发卡贴在掌心，闭眼。
那一瞬，她听见了。
不是录音，不是数据流。
是一声极轻的呼吸，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穿过层层屏蔽，落在耳膜上。
像母亲在说话。
她猛地睁眼，手指收紧。
发卡边缘划破皮肤，一滴血渗出来，落在金属表面，顺着“WZ-01”的刻痕缓缓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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