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磁箱的红光还在闪，像一颗不肯停下的心跳。叶晚舟没动，血顺着掌心滑到发卡边缘，滴在箱体接缝处，发出轻微的“嗒”声。
就在这时，终端屏幕亮了。
没有预警，没有信号来源标识，一段音频自动播放。0.8秒，短得几乎抓不住——“晚舟，别往前走。”
声音一落，整个房间静得能听见空气绷紧的声响。
沈家少主立刻扑向配电柜，手指在几组线路间快速切换。他没说话，但动作比任何时候都急。
“不是回放。”叶晚舟开口，声音稳得不像刚流过血的人，“是实时注入。”
“他用了什么路径？”沈家少主盯着波形图，眉头拧紧。
“不是网络。”她把发卡重新贴回掌心，电流刺进神经，痛感从指尖窜上肩胛，“是接地线。我们上一回释放的静默电流，被他逆向搭载了信号载体。”
沈家少主猛地抬头，“他借了我们的通道。”
“所以他知道我们听见了母亲的呼吸。”叶晚舟慢慢松开发卡，血又渗出来，但她没擦，“他现在要让我们怀疑——那是不是真的。”
技术员小陈站在终端旁，手悬在删除键上，刚才慌乱中误删了一段追踪日志。他嘴唇发干，“会不会……会不会那些记忆，本来就是他放进去的？”
没人回答。
叶晚舟低头看掌心的伤口，结了薄痂，又被发卡边缘划开。她忽然抬手，把发卡举到灯光下。
“我十七岁那年，被接进叶家。”她说，“他们让我穿一条改过三次的礼服，站在我从未见过的父亲面前。叶知雅递给我一杯酒，笑着说‘姐姐，欢迎回家’。”
她顿了顿，声音没起伏，像在读一份档案。
“我手抖，酒洒了。她尖叫一声往后跳，像是被脏东西碰到了。全场都在笑。我蹲下去擦，地毯吸不干净，手指沾着酒渍和地毯纤维，指甲缝里全是红。”
房间里没人动。
“我回到房间，在浴室地板上写‘我是谁’，写了满地。写到指甲开裂，血混着字迹，冲水的时候下水口堵了。”
她把发卡按回掌心，电流刺得她手指一颤。
“他可以模仿声音，但他不知道那种痛——不是生理的，是当你写下一百遍‘我是谁’，抬头看见镜子里的人，还是不认识你。”
她环视一圈，“所以他用声音攻击我，是因为他知道，这是我唯一不会删的记忆。”
沈家少主盯着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你是说……他越想用记忆压你，你越要用记忆站住。”
“对。”她放下手，“把最怕的东西摊出来。他要打心理战，我们就让他看——我们不是被记忆控制的人，是靠着记忆活下来的人。”
小陈低头，手指在终端上敲了几下，调出自己可穿戴设备的日志。他脸色变了，“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我妹妹掉进河里，可我记得她根本不会游泳——她五岁就死了。”
“程序触发了。”沈家少主迅速接入所有成员的生理监测数据，发现五人中有三人脑波出现异常共振，集中在杏仁核区域，“不是梦境，是诱导。有个潜伏程序，叫‘情绪共振器’，能根据深层记忆生成应激反馈。”
“怎么进来的？”
“通过接地线。”他调出上一晚的电流渗透记录，“我们往系统里释放静默电流时，他反向注入了编码信号，附着在金属传导路径上。防磁箱接地，我们的可穿戴设备充电，全都成了接收端。”
“所以他知道我们做了什么。”叶晚舟冷笑，“他还知道我们有多痛。”
“那现在怎么办？硬切？”小陈问。
“不行。”沈家少主摇头，“程序己经嵌入底层协议，强制清除会触发记忆回溯劫持——让人反复经历最痛的瞬间，首到精神崩溃。”
叶晚舟沉默几秒，忽然说：“那就让它激活。”
“什么？”
“我们伪造一段恐惧数据。”她盯着终端，“我最怕的不是被泼酒，是被所有人认定——我不该回来。这个念头，比任何羞辱都深。”
沈家少主立刻明白，“你假装被它击中，引它现身？”
“对。”她调出一段模拟日志，“把‘被叶家驱逐’的场景重构，加入生理数据：心率骤降、瞳孔收缩、皮质醇飙升。但最后加一个微小偏差——在崩溃边缘，突然出现0.3秒的平静。”
“他如果依赖模型预测，就会以为系统出现异常，自动调用深层协议来校准。”沈家少主接上，“我们趁机定位潜伏模块。”
“准备假终端。”叶晚舟说，“数据只传一次，不存档。”
十分钟后，假终端启动。
叶晚舟戴上模拟头环，闭眼。录音笔里放出一段剪辑过的家庭会议音频——父亲说“你本不该回来”，叶知雅轻笑，亲戚们窃语“她是来抢的”。
她的心跳开始加速，呼吸变浅。
沈家少主盯着监测屏，看到她的杏仁核活动飙升，同时，一段隐藏代码从防磁箱接地线反向涌入，试图接入她的可穿戴设备。
“来了。”他低声说。
程序激活瞬间，假终端弹出异常提示。沈家少主立刻反向追踪，锁定了嵌入点——在团队通讯协议的第三层备份模块中，藏着一个伪装成日志缓存的执行体。
“清除。”他按下指令。
屏幕闪了一下，代码块被剥离，化作一串乱码，消失。
“清了。”他说。
房间里紧绷的气氛松了一瞬。
但叶晚舟没动。她睁开眼，掌心又渗出血，顺着发卡刻痕往下流。
“他在测试我。”她说，“不是为了击溃我，是为了确认——我是不是他模型里的人。”
“什么意思？”
“他需要确定，我是不是还在‘路径’上。”她把发卡放进防磁箱，合上盖子，“所以他用母亲的声音，用我的恐惧，逼我反应。他要的不是我崩溃，是让我按他预期的方式崩溃。”
沈家少主盯着她，“那你刚才……”
“我按他预期的反应了。”她声音很轻，“但我加了那0.3秒的平静。那是他模型里没有的。”
“所以他现在知道，你超出了预测。”
“对。”她抬头，“所以他下次来，不会用声音，不会用记忆。他会换更狠的。”
小陈低声问：“我们……真的能守住自己的记忆吗？”
叶晚舟没回答。她走到会议桌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一支笔。
“写下你最怕被唤醒的记忆。”她说，“写下来，封进保险箱。不是为了对抗他，是为了记住——我们是谁。”
没人说话。
几秒后，小陈拿起笔，开始写。
沈家少主看着她，“你写吗？”
她低头看掌心的伤口，己经不再流血，但发卡上的血混着“WZ-01”的刻痕，干成一道暗红的线。
“我早就写过了。”她说，“在十七岁那晚的浴室地板上。”
夜深，监控屏归于平静。
沈家少主合上终端，低声问：“他还会来？”
叶晚舟看着掌心结痂的伤口，说：“会。但他下次来，得准备更狠的招。”
她没说的是，那滴血己混入发卡刻痕，像一枚埋下的反向信标——
痛是真的，记忆是真的，而真实，正在成为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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