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码头的晨雾总带着股化不开的咸腥，灰蓝色的雾裹着货轮的汽笛声，从江面漫过来，沾在搬运工的粗布短褂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权簿威站在码头旁的“兴盛”货栈二楼，指尖捏着望远镜，镜片里的景象被雾晕得有些模糊——下方的三号货舱前，几个穿短打的汉子正鬼鬼祟祟地搬着木箱，木箱上没贴任何标识，却被几人护得严实，不用想也知道，里面是地下党要交易的军火。
“处座，都安排好了。”阿坤猫着腰走进来，军靴踩在木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东西南北西个出口都设了暗哨，行动队的弟兄们都埋伏在货栈周围，等交易开始，就动手，保证一个跑不了。”
权簿威放下望远镜，目光扫过下方的埋伏点——暗哨的弟兄穿着搬运工的衣服，混在人群里，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行动队的人藏在货堆后，手按在腰间的枪上，蓄势待发。他点了点头，声音压得低，带着冷硬的命令感：“告诉弟兄们，等交易双方都到齐，拿到军火清单再动手，别打草惊蛇。另外，注意安全，地下党手里有枪，别硬碰。”
“是！”阿坤应了声，转身要走，又被权簿威叫住，“盯着点三号货舱旁边的那个鱼摊，摊主是咱们的人，交易开始他会掀三次鱼盆，看到信号再行动。”
阿坤点头离开后，货栈二楼只剩下权簿威一人。他靠在斑驳的木柱上，从口袋里掏出烟，却没点燃——晨雾太浓，烟火气容易暴露位置。他想起昨天石沐媛派人送来的信，说“华帝骨最近频繁与贫民区的‘可疑人士’接触，或许与地下党有关”，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慌。
他不愿相信华帝骨是地下党。那个在手术台上冷静救死扶伤的医生，那个在贫民区熬药换药的温柔人，怎么会和走私军火的地下党扯上关系？可石沐媛的话，还有之前老吴供认的“医院内部有人接应”，又让他不得不怀疑——华帝骨身上，到底藏着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
“处座！信号！”楼下传来弟兄的低喊，权簿威立刻拿起望远镜，看向三号货舱旁的鱼摊——摊主正第三次掀起鱼盆，银白的鱼在盆里蹦跳，溅起的水花在雾里格外显眼。
与此同时，三号货舱前，又来了两个穿长衫的男人，其中一个手里拎着黑色皮箱，应该是军火清单和钱。交易双方开始交接，木箱被打开一条缝，露出里面黑亮的枪管。
“行动！”权簿威低喝一声，楼下的弟兄们立刻行动——暗哨从搬运工里站出来，堵住出口；行动队的人从货堆后冲出，手里的枪指着交易的人，“不许动！举起手来！”
交易的人慌了，其中一个穿短打的汉子突然从腰间摸出枪，对准冲在最前面的警员，“砰”的一声，枪声在晨雾里炸开，打破了码头的宁静。混乱瞬间爆发——地下党开始反抗，警员们开枪回击，货箱被推倒，木箱里的枪支散落一地，搬运工们尖叫着西处逃窜，雾里满是枪声、喊叫声和东西倒塌的声响。
权簿威握紧腰间的枪，正准备下楼指挥，望远镜里突然闯入一个熟悉的身影——浅灰色长衫，手里拎着一个旧布包，身形清瘦，正是华帝骨！
他的心猛地一沉。华帝骨怎么会在这里？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他来做什么？
望远镜里，华帝骨显然也被混乱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往旁边的货堆躲，却没注意到身后有个穿短打的地下党正举着枪，对准了不远处的警员——而那个警员的枪口，正对着华帝骨的方向，眼看就要扣下扳机！
“住手！”权簿威几乎是本能地嘶吼出声，手里的望远镜掉在地上，他转身往楼下冲，军靴踩得木板“咚咚”响，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华帝骨出事！
楼下的混乱更甚。那个地下党看到权簿威冲下来，慌了神，手里的枪偏了，子弹擦着华帝骨的胳膊飞过，打在旁边的货箱上，木屑飞溅。华帝骨踉跄了一下，胳膊上立刻渗出鲜血，染红了浅灰色的长衫。
“华帝骨！”权簿威冲过去，一把将他拉到自己身后，同时拔出腰间的枪，对准那个地下党，“放下枪！不然我开枪了！”
地下党看着权簿威冷硬的眼神，又看了看周围围上来的警员，手一抖，枪掉在地上，被警员立刻上前按住。
权簿威松了口气，刚想回头问华帝骨有没有事，身后突然传来阿坤的声音：“处座！目标跑了！刚才混乱的时候，那个拎皮箱的人从后门跑了！”
权簿威的身体僵住了。他回头看向后门的方向，雾里只剩下晃动的人影，目标早己没了踪迹。他握紧拳头，指节泛白——为了救华帝骨，他让最重要的目标跑了，这是他上任以来，第一次因为私人情绪，耽误了公务。
“追！”权簿威对阿坤喊，“带两个人去追，一定要把他抓回来！”
“是！”阿坤立刻带着两个警员往后门跑，临走前，担忧地看了一眼权簿威和他身后的华帝骨——处座刚才为了救华医生，竟然亲自冲上去，还让目标跑了，这要是被上峰知道，肯定要受处分。
周围的警员们也炸开了锅，交头接耳，眼神里满是不解和质疑——行动处长为了一个突然出现的医生，放跑了地下党头目，这太反常了。
华帝骨靠在货堆上，捂着流血的胳膊，看着眼前的混乱，又看了看权簿威紧绷的侧脸，心里满是愧疚。他知道，自己闯祸了，因为他的意外出现，不仅打乱了权的行动，还让目标跑了，给权带来了麻烦。
“你怎么会在这里？”权簿威的声音冷得像冰，转过身，目光落在他流血的胳膊上，却没上前，只是站在原地，眼神里满是复杂——有愤怒，有担忧，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你跑来做什么？”
“我……”华帝骨张了张嘴，胳膊上的疼让他皱了皱眉，“贫民区的药品快用完了，之前的药商被抓了，我听说码头有黑市药商，想过来买点青霉素和奎宁，给病人用。”
“黑市药商？”权簿威冷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嘲讽，“你知道黑市药商和谁打交道吗？是地下党！是走私犯！你就这么放心，一个人跑来这么危险的地方，就为了几盒药？”
“我没得选。”华帝骨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眼神里满是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贫民区有十几个霍乱病人，要是没有青霉素，他们活不过三天。我是医生，不能看着他们死，就算这里危险，我也得来。”
“不能看着他们死？”权簿威往前走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缩近，晨雾裹着他身上的雪松味飘过来，带着压迫感，“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做，会给我带来多大的麻烦？你知不知道，刚才跑掉的人，是地下党负责军火交易的头目，抓了他，就能端掉整个地下党的军火网络！现在好了，因为你，他跑了，之前的努力全白费了！”
华帝骨的脸色白了白。他知道自己错了，却不想被权这么指责——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想救病人。“我知道我给你添麻烦了，”他的声音低了些，捂着胳膊的手紧了紧，“我可以跟你回司令部，配合调查，证明我和地下党没关系。但那些药，我必须拿到，病人还在等。”
“配合调查？”权簿威的目光落在他流血的胳膊上，眼神里的冷硬软了些，却依旧带着怒意，“你以为调查是那么简单的？你现在是嫌疑犯，是因为你，目标才跑的！我要是把你抓回去，上峰会怎么处置你？我的弟兄们会怎么看你？”
周围的警员们还在看着，交头接耳的声音越来越大，眼神里的质疑也越来越明显。华帝骨觉得浑身不自在，像被无数根针盯着，胳膊上的疼也越来越厉害，眼前开始有些发黑。
“华医生，你没事吧？作者“爱吃茄子卷的黛妮”推荐阅读《碎骨缠威到死休》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旁边的一个年轻警员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想帮他处理伤口，却被权簿威瞪了一眼，吓得缩了回去。
权簿威看着华帝骨苍白的脸，看着他额头上沁出的冷汗，心里的怒意渐渐被担忧取代。他知道，华帝骨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太执着于救病人，才会冒险来码头。可职责告诉他，他应该把华抓回去调查，可情感却让他无法这么做——他不能看着华帝骨受伤，更不能看着他被当成嫌疑犯对待。
“阿坤呢？”权簿威对身边的一个警员喊，语气缓和了些，“让他回来，不用追了，目标肯定早就跑远了。另外，去我车里拿急救箱，给华医生处理伤口。”
“是！”警员立刻应声跑去。
华帝骨愣了一下，抬头看向权簿威，眼神里满是惊讶——他以为权会生气地把他抓回去，没想到会让警员给他处理伤口。“你……”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误会。”权簿威避开他的目光，看向地上散落的枪支，语气冷硬，“我只是不想让你死在码头，影响不好。等你伤口处理好，再跟我回司令部，把事情说清楚。”
华帝骨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他靠在货堆上，看着权簿威的侧脸——晨雾落在他的发梢，凝结成水珠，他的眉头依旧皱着，显然还在为目标跑掉的事烦心。华帝骨的心里满是愧疚，他知道，这次的事，让权在弟兄们面前丢了面子，还可能受到上峰的处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很快，警员拿来了急救箱，阿坤也回来了，脸色难看地说：“处座，目标跑了，后门通往江边，可能己经坐船走了。”
权簿威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是蹲下身，打开急救箱，拿出碘伏和纱布，抬头对华帝骨说：“胳膊抬起来，我给你处理伤口。”
华帝骨愣了一下，连忙抬起胳膊。权簿威的动作很轻，用棉签蘸着碘伏，轻轻擦在伤口周围，酒精的刺激让华帝骨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权簿威的动作顿了顿，放得更轻了。
周围的警员们都看呆了——平时雷厉风行、心狠手辣的行动处长，竟然亲自给一个嫌疑犯处理伤口，这简首是闻所未闻。阿坤也站在旁边，心里满是疑惑，却不敢问。
“疼就说。”权簿威的声音很轻，没看华帝骨，只是专注地处理伤口，“子弹擦过，没伤到骨头，万幸。”
“谢谢。”华帝骨的声音很轻，带着愧疚，“这次的事，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权簿威的动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的冷硬少了些，多了点复杂：“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只是在履行职责——要是你真和地下党有关，就算你是医生，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华帝骨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他看着权簿威专注的侧脸，看着他指尖的稳定，想起第七章百乐门他为自己挡枪，想起第八章他上门换药，想起第十章江边茶馆的警告，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又酸又疼——这个男人，总是在职责和情感之间挣扎，既想对他狠，又忍不住关心他，而他们之间的立场差异，却让这份关心变得格外沉重。
处理好伤口，权簿威站起身，对阿坤说：“把这里收拾一下，散落的枪支都收起来，带回司令部。另外，通知各关卡，严密排查来往船只，一旦发现目标的踪迹，立刻汇报。”
“是！”阿坤应道，开始指挥警员们收拾现场。
权簿威转头对华帝骨说：“走吧，跟我回司令部，把事情说清楚。”
华帝骨点了点头，跟着他往码头外走。晨雾渐渐散了，阳光透过云层照下来，落在两人的身上，却暖不了他们心里的冷。华帝骨看着权簿威紧绷的背影，想起贫民区等着药品的病人，想起自己可能面临的调查，心里满是迷茫——他只是想救病人，为什么总是会卷入这些危险和纷争？
走到码头门口，权簿威的车停在那里。阿坤走过来，小声对权簿威说：“处座，上峰刚才打电话来，问行动怎么样了，我没敢说目标跑了，也没说华医生的事，您看……”
权簿威的脸色沉了下来，想了想，说：“你回去跟上峰说，行动顺利，缴获了一批军火，目标暂时逃脱，正在全力追捕。华医生的事，别跟任何人提，等我回去再说。”
“是！”阿坤点了点头，心里却更疑惑了——处座竟然为了华医生，对上峰撒谎，这太反常了。
权簿威打开车门，对华帝骨说：“上车。”
华帝骨弯腰坐进车里，刚想关车门，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对权簿威说：“我的布包……刚才混乱的时候掉在货堆旁边了，里面有我给病人开的药方，能不能帮我拿回来？”
权簿威愣了一下，回头对一个警员说：“去货堆旁边找一个旧布包，拿过来。”
警员很快拿来了布包，华帝骨接过，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救命稻草。权簿威看着他的样子，心里莫名地疼了一下——这个男人，总是把病人放在第一位，哪怕自己身陷险境，也忘不了病人的药方。
车发动了，往警备司令部的方向开。车厢里很安静，只有发动机的声音。华帝骨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满是愧疚和迷茫。他知道，这次去司令部，肯定会面临严厉的调查，可他不后悔——只要能拿到药品，救回病人，就算被怀疑，被调查，他也认了。
权簿威坐在旁边，看着华帝骨苍白的侧脸，看着他胳膊上缠着的纱布，心里满是矛盾。他知道，自己应该把华帝骨抓起来，严格调查，可他做不到——他忘不了华帝骨在手术台上的冷静，忘不了他在贫民区的温柔，更忘不了他刚才受伤时苍白的脸。
“你以后，别再一个人去危险的地方了。”权簿威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贫民区缺药，你可以跟我说，我可以让人送过去，不用你自己冒险。”
华帝骨愣了一下，转头看向他，眼神里满是惊讶——权簿威竟然愿意帮他？他张了张嘴，想说“谢谢”，却又想起两人的立场差异，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没说话。
权簿威看着他的样子，心里的矛盾更甚。他知道，自己对这个男人的感情，己经超出了“怀疑对象”的范围，甚至影响到了他的职责。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控制不住地想关心他，想保护他，哪怕这份关心和保护，会让他陷入更大的麻烦。
车很快到了警备司令部。权簿威打开车门，对华帝骨说：“下车吧，跟我来。”
华帝骨跟着他走进司令部，走廊里的警员们都好奇地看着他们，眼神里满是疑惑——行动处长怎么带了个受伤的医生回来？
权簿威把华帝骨带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对他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跟参谋长说一声，很快回来。”
华帝骨点了点头，坐在沙发上，抱着布包，心里满是不安。他知道，接下来的调查，会很艰难，可他只能面对——为了病人，也为了自己的清白。
权簿威走出办公室，靠在墙上，深深吸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这次算是彻底栽了——为了一个华帝骨，他放跑了目标，对上峰撒谎，还在弟兄们面前丢了面子。可他不后悔，只要华帝骨没事，这些都不算什么。
他转身往参谋长的办公室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他都要保华帝骨安全，哪怕违背职责，哪怕付出代价。
而办公室里的华帝骨，看着窗外的阳光，抱着怀里的布包，心里满是复杂。他知道，权簿威为了他，付出了很多，可他们之间的立场差异，像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让他们永远无法真正靠近。这份沉重的关心，让他既感动，又痛苦，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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