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凉意,卷着枯黄的梧桐叶,在圣心医院的围墙外打着旋。华帝骨坐在病房的窗边,指尖无意识地着窗沿上的冰凉玻璃,目光落在窗外昏黄的路灯下——两个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备队员正靠在墙根抽烟,眼角的余光却时不时瞟向他的病房,像两尊冰冷的石像,一动不动。
这己经是搜查医院后的第三天了。自从权簿威下令“24小时监视”后,他的身边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警备队的人。无论是去洗手间,还是在病房里看书,甚至是小周护士送来的饭菜,都要经过队员的检查才能入口。这种无处不在的监视,像一张无形的网,把他紧紧裹住,让他喘不过气。
“华医生,该换药了。”小周护士端着换药盘走进来,声音压得很低,眼神里满是担忧。她放下盘子,趁着整理纱布的间隙,快速凑近华帝骨,轻声说:“刚才我去药房拿药,听到赵队长的人在说,权处座今天又加派了一队人手,连医院后门的小巷都有人守着,说是……怕你和地下党接头。”
华帝骨的指尖顿了顿,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泛起细密的疼。他早就料到权簿威会这么做——自从那张伪造的“物资调配计划”被搜出来后,权对他的怀疑就己经到了顶点,连一丝辩解的余地都不肯给。
“我知道了。”华帝骨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份平静下藏着怎样的失望。他拿起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温水,目光重新落回窗外——那两个队员还在抽烟,烟头的火星在夜色里一闪一闪,像极了权簿威眼底冰冷的审视。
小周看着他苍白的侧脸,忍不住叹了口气:“华医生,你就真的不打算再跟权处座解释解释吗?我不信你会是地下党,那些证据肯定是有人故意栽赃的,权处座他……他说不定只是一时糊涂。”
“解释?”华帝骨轻轻笑了一声,笑声里带着无尽的自嘲,“小周,你觉得他还会信我吗?他现在眼里,我就是个欺骗他、危害江城安全的地下党,所有的解释,在他看来都是狡辩。”
他想起搜查那天,权簿威说“你和那些走私军火的地下党没区别”时的眼神——冰冷、决绝,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那一刻他就知道,他们之间曾经建立的那点理解和信任,己经彻底碎了,像摔在地上的镜子,再也拼不回来了。
小周还想再说什么,病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警备队员探进头来,语气生硬:“小周护士,换药快点,别耽误时间。另外,权处座有令,换药期间我们必须在场,不许单独相处。”
小周的脸瞬间涨红,想说“我们只是换药”,却被华帝骨拉住了。华帝骨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冲动,然后对着队员点了点头:“知道了,你们进来吧。”
两个队员走进来,一左一右站在病房中央,目光像扫描仪一样,扫过换药盘里的每一样东西,连纱布的层数都要数一遍。小周强忍着委屈,快速给华帝骨换好药,收拾好东西后,几乎是逃一样地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又只剩下华帝骨和两个队员。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烟草混合的怪异味道,压抑得让人窒息。华帝骨重新坐回窗边,拿起桌上那本德语版的《外科手术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书页上的每一个字母,都像权簿威冰冷的眼神,在无声地质问他“为什么要欺骗”。
夜深了,病房外的警备队员换了班。华帝骨躺在床上,听着隔壁病房传来的病人咳嗽声,还有窗外队员走动的脚步声,毫无睡意。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地下党“晓光”的联络员还在等着他的消息,贫民区的后续药品调配还需要他确认,如果一首被监视,他根本无法完成任务。
凌晨一点,华帝骨悄悄起身。他走到衣柜前,打开最下面的抽屉,从一堆衣服下面翻出一个小小的布包——里面是一支削尖的铅笔,还有一张从病历本上撕下来的纸。这是他昨天趁队员不注意时藏起来的,他必须想办法把消息传出去。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借着月光,快速在纸上写下“监视严密,药品暂缓,另寻接头点”几个字,然后把纸折成小方块,塞进铅笔的笔帽里。做完这一切,他深吸一口气,推开窗户——夜风瞬间涌进来,带着刺骨的凉意,吹得他打了个寒颤。
他探出头,快速扫视了一眼楼下的情况——守在路灯下的队员正靠在墙上打盹,后门的方向一片漆黑,只有远处的巷口亮着一盏昏黄的灯。他记得小周说过,医院的后花园有一扇通往小巷的侧门,平时很少有人走,或许可以从那里出去。
华帝骨轻轻关上窗户,假装去洗手间,趁着队员不注意,快速溜出病房,沿着走廊的阴影往后花园走。走廊里的声控灯因为他的脚步亮起,又很快熄灭,昏暗中,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作响,像要跳出胸腔。
后花园里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华帝骨很快找到了那扇侧门,门没有锁,只是虚掩着。他刚想推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手电筒的光束照在他的背上——“华医生,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华帝骨的身体瞬间僵住。他缓缓转过身,看到赵峰带着两个队员站在不远处,手电筒的光刺眼得让他睁不开眼。赵峰的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布包,正是他之前藏在衣柜里的那个——显然,队员在他离开后检查了他的东西。
“我……只是出来透透气。”华帝骨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丝毫慌乱。他知道,现在越是紧张,越容易露出破绽。
“透透气?”赵峰冷笑一声,走上前,把布包扔到华帝骨面前,“透透气需要带这个?华医生,你以为我们看不出你想干什么吗?权处座早就说了,你狡猾得很,果然没说错!”
华帝骨看着地上的布包,心里没有意外,只有一丝淡淡的失望。他早就该想到,权簿威既然能下令监视,就一定会搜查他的东西,不会给她留下任何传递消息的机会。
“赵队长,你说我想干什么?”华帝骨弯下腰,捡起布包,打开笔帽,拿出那张纸,递到赵峰面前,“这上面只是我记的药品清单,贫民区还有很多病人需要用药,我只是想找机会交给药商,这也算是‘通敌’吗?”
赵峰接过纸,借着手电筒的光看了看——上面确实是密密麻麻的药品名称,还有数量和用法,和华帝骨说的一模一样。他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地把纸还给华帝骨,语气却还是强硬:“就算是药品清单,你也不该深夜私自离开病房!权处座有令,没有他的允许,你不能离开病房半步!跟我回去!”
华帝骨没有反抗,跟着赵峰回到病房。队员们重新站在病房里,目光比之前更警惕了。华帝骨坐在床边,看着地上的布包,心里清楚——经过这次,权簿威对他的怀疑只会更深,以后的监视只会更严密。
而此时的警备司令部,权簿威正坐在办公室里,手里拿着赵峰刚刚送来的监控报告。报告上详细记录了华帝骨这三天的一举一动——“7:00 小周护士送早餐,经检查无异常”“12:30 在病房看书,无外出”“23:15 试图从后花园侧门离开,被赵峰拦下,查获药品清单一份”。
权簿威的指尖反复着“试图从后花园侧门离开”这几个字,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又疼又乱。他知道,华帝骨不会无缘无故去后花园——那里靠近医院后门的小巷,是之前“陌生男人接头”的地方。华帝骨去那里,一定是想和地下党联系。
可赵峰送来的“药品清单”又让他犹豫——上面的字迹确实是华帝骨的,药品名称和数量也和贫民区目前紧缺的一致,不像是伪造的。难道华帝骨真的只是想给药商送清单,不是和地下党接头?
“处座,”阿坤端着一杯热咖啡走进来,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忍不住说,“您己经看了三个小时的监控报告了,天快亮了,您先休息会儿吧。华医生那边……赵峰己经加强了监视,不会出问题的。”
权簿威接过咖啡,却没有喝,只是看着杯子里晃动的液体,语气低沉:“阿坤,你说……华帝骨他,真的是地下党吗?他会不会……真的只是想救病人?”
阿坤愣了一下,他很少见权簿威这么犹豫。他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处座,我觉得……华医生不像是那种会滥杀无辜的人。上次贫民区疫情,他累得晕倒,还惦记着病人;这次搜查医院,他也是为了保护病人,才和赵峰争执。或许……那些证据真的有问题?”
权簿威没有说话。他想起了第十七章华帝骨在病床上说的话——“我加入‘晓光’,是因为他们能给贫民区提供药品,能救更多的人”。当时他以为这是华帝骨的借口,可现在想来,或许这才是真相。华帝骨从来没有想过危害江城安全,他只是想救那些无依无靠的病人。
可他是警备司令部的行动处长,他有职责要履行。上峰己经多次催促他“尽快清除江城地下党”,如果他因为个人的情感,而放过一个“可能和地下党有关”的人,一旦出了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继续监视。”权簿威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他放下咖啡杯,眼神里的犹豫被冰冷的决绝取代,“告诉赵峰,明天开始,对华帝骨的监视再加强一级,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他的病房,包括小周护士,除非有我的命令。”
“是。”阿坤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恭敬地应道,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又只剩下权簿威一个人。他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色,心里像被两股力量拉扯,痛苦不堪。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只会让华帝骨更加失望,只会让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可他没有选择——他是行动处长,他要对江城的老百姓负责,他不能赌,也赌不起。
第二天早上,小周护士像往常一样来送早餐,却被守在病房门口的队员拦在了外面。“赵队长有令,没有权处座的命令,任何人不能进入病房,早餐我们会送进去。”队员的语气生硬,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小周看着紧闭的病房门,眼眶瞬间红了。她知道,权簿威这是连最后一点信任都不肯给华帝骨了。她转身往药房走,心里暗暗决定——一定要想办法联系上“晓光”的人,告诉他们华帝骨的处境,不能让华医生就这么被冤枉。
病房里,华帝骨看着队员送来的早餐——一碗白粥,一个馒头,没有任何配菜,和前几天小周送来的荤素搭配的饭菜截然不同。他拿起馒头,咬了一口,干涩的面粉在嘴里打转,难以下咽。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队员换了一批又一批,目光里的光芒一点点熄灭。他想起了第十七章权簿威喂他喝小米粥时的温柔,想起了权簿威说“我们都要活着看到乱世结束”的约定,那些画面像一把刀,狠狠扎在他的心上。
原来,信任一旦破裂,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傍晚时分,华帝骨突然听到病房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他知道,是权簿威来了。
病房门被推开,权簿威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军装,领口的扣子扣得严严实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冰冷得像深秋的寒霜。他没有看华帝骨,只是走到窗边,目光落在外面的队员身上,语气平淡:“这几天,他有没有什么异常?”
身后的赵峰连忙上前,恭敬地回答:“回权处座,除了昨天深夜试图从后花园离开,没有其他异常。他每天要么看书,要么躺在床上,很少说话,也没有和任何人接触。”
权簿威没有回头,只是“嗯”了一声,然后转过身,第一次看向华帝骨。他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挣扎,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像在看一个陌生的敌人:“华帝骨,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和地下党‘晓光’到底是什么关系?那张物资调配计划,是不是你写的?”
华帝骨看着他冰冷的眼神,心里最后一点希望也彻底熄灭了。他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没用了。权簿威己经认定了他是地下党,认定了他欺骗了自己。所有的解释,在这些“证据”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没什么好说的。”华帝骨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你愿意相信什么,就相信什么吧。”
权簿威看着他眼底的失望,心脏猛地一疼。他想起了第十七章华帝骨在病床上的笑容,想起了华帝骨说“我们都要活着看到乱世结束”的约定,那些画面和眼前的“证据”反复交织,让他几乎要崩溃。可他还是硬起心肠,转身对赵峰说:“继续监视,不许出任何差错。”
说完,他没有再看华帝骨,大步走出了病房,重重地关上了门。
病房里,华帝骨看着紧闭的门,眼眶终于红了。他走到窗边,看着权簿威的车驶出医院大门,心里满是绝望和痛苦。他知道,从今天起,他和权簿威之间,再也没有任何可能了。他们就像两条平行线,曾经因为一次偶然的相遇而靠近,却最终因为立场的不同,走向了永远无法交汇的远方。
而权簿威坐在车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手里紧紧攥着拳头。他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心里的痛苦和挣扎几乎要将他淹没。他知道,自己可能冤枉了华帝骨,可他没有选择——他是警备司令部的行动处长,他要对江城的老百姓负责,他不能因为个人的情感,而放过一个“可能危害江城安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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