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午夜早己褪去喧嚣,只有巷口的路灯还亮着昏黄的光,将石板路上的积水映成破碎的银片。华帝骨坐在书桌前,指尖捏着一支铅笔,在贫民区病人的康复记录表上写写画画——自从被监视后,他能做的只有这些,整理病历、记录病情,以此麻痹自己,不去想生日宴上的红旗袍,也不去想权簿威冰冷的眼神。
“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打破了深夜的寂静,力道重得像是要把门板撞碎。华帝骨的笔尖顿了顿,心脏猛地一沉——这个时间,会是谁?是警备队的人又来“检查”,还是……
他起身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权簿威正靠在门框上,头歪着,眼神涣散,一身黑色军装皱巴巴的,领口的扣子松开两颗,露出锁骨处的一道浅疤。他的脚边散落着几个空酒瓶,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精味,隔着门板都能闻到。
“华帝骨……开门……”权簿威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酒气,含糊不清,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华帝骨犹豫了。他知道权簿威醉了,醉后的人最容易失控,可他也知道,如果不开门,以权的性格,说不定真的会把门撞开,到时候只会引来更多麻烦。
他深吸一口气,拧开了门锁。门刚打开一条缝,权簿威就踉跄着挤了进来,重重地撞在华帝骨身上,带着满身的酒气和凉意。华帝骨下意识地扶住他,指尖触到他冰凉的军装,像触到一块冰,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你醉了,权处座。”华帝骨想把他扶到沙发上,语气尽量平静,“我打电话让阿坤来接你。”
“别碰他!”权簿威猛地推开他,力道大得让华帝骨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撞在书桌边。权簿威站首身体,眼神依旧涣散,却死死地盯着华帝骨,像一头失控的野兽,“我不要找阿坤……我要找你……找你问清楚!”
华帝骨扶着书桌的边缘,稳住身体,看着权簿威通红的眼睛,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他知道,权是为了生日宴的事来的,是为了石沐媛宣布的婚期,也是为了他的离开。
“权处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你现在需要休息。”华帝骨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不想和一个醉鬼争论,更不想在深夜里,和这个对他充满怀疑的人谈论“清楚”。
“休息?我怎么休息?”权簿威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无尽的自嘲,他踉跄着走到书桌前,拿起桌上的康复记录表,看都没看就揉成一团,扔在地上,“你让我怎么休息?看着你在这里装好人,装着关心那些贫民区的病人,背地里却和地下党勾结……你让我怎么休息?”
华帝骨看着地上被揉皱的记录表,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泛起细密的疼。那上面记录着每个病人的康复情况,是他花了三个晚上整理出来的,可在权眼里,却成了“装好人”的证据。
“我没有和地下党勾结。”华帝骨的声音很坚定,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平静,多了一丝委屈和失望,“那些病人是无辜的,我救他们,不是装的,是真心的。”
“真心?”权簿威猛地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华帝骨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他的骨头捏碎。他凑近华帝骨,满身的酒气喷在华的脸上,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愤怒,“你的真心是什么?是利用我对你的信任,刺探司令部的情报?还是看着我和沐媛订婚,心里偷偷笑话我傻?华帝骨,你告诉我,你的真心到底是什么!”
华帝骨的手腕被捏得生疼,却没有挣扎。他看着权簿威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底的痛苦和愤怒,心里的失望像潮水一样泛滥。他想告诉权,他的真心是想救更多的人,是想在乱世里做一个好医生,是曾经相信过他们之间能有理解的可能。可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权醉了,醉后的他,只愿意相信自己认定的“真相”。
“我没有笑话你。”华帝骨的声音变得沙哑,“我只是觉得,我们之间……可能从一开始就错了。”
“错了?哪里错了?”权簿威的手松了松,却没有放开,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丝迷茫,像个迷路的孩子,“是我错了?错在不该相信你是个好医生?错在不该在百乐门替你挡流弹?错在不该在你生病时,偷偷去医院看你?”
每一个“错在”,都像一把刀,狠狠扎在华帝骨的心上。他想起了百乐门枪战那天,权挡在他身前,手臂被子弹擦伤,却还在问他“有没有事”;想起了深夜探病时,权放在床头的消炎药膏,还带着余温;想起了病房里坦诚对话时,权说起家族惨案,眼底的脆弱。
那些画面,曾经让他以为,他们之间可以跨越立场的鸿沟,可现在,却成了权用来质问他的“错”。
“权处座,你醉了,这些话明天再说。”华帝骨别开眼,不敢再看权的眼神,怕自己会忍不住,会说出不该说的话,“我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权簿威猛地把他推到墙上,手臂撑在华帝骨的头顶,将他困在自己和墙壁之间。他的呼吸很重,带着酒气,眼神却比之前清明了一些,死死地盯着华帝骨的眼睛,“你还没回答我,你和地下党到底是什么关系?那张物资调配计划,是不是你写的?你告诉我!”
华帝骨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受着权身上传来的压迫感,心里最后一点希望也在慢慢熄灭。他知道,权最在意的还是这个,还是他是不是地下党,是不是欺骗了他。
“不是我写的,我和地下党没有关系。”华帝骨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决绝,“我知道你不信,可我还是要告诉你,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危害江城,从来没有想过要欺骗你。”
“我不信!”权簿威的情绪又激动起来,他的额头抵着华帝骨的额头,呼吸喷洒在华的脸上,带着滚烫的温度,“你要是没骗我,为什么要在医院后门和陌生男人接头?为什么要从老陈手里买药品?为什么在我宣布婚期时,你要走得那么快?你告诉我啊!”
华帝骨的眼眶突然有些发热。他想解释,解释医院后门的“陌生男人”是送药品的药商,不是地下党;解释从老陈手里买药品,是因为贫民区急需,没有其他渠道;解释生日宴上离开,是因为看到他和石沐媛站在一起,心里难受,无法再待下去。
可他不能。他是地下党“晓光”的核心成员,有些事,注定不能说出口,一旦说了,不仅会危及组织,还会把权也拖进来。
“我不能说。”华帝骨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有些事,我不能告诉你,不是因为欺骗,是因为……我不能害你。”
“不能害我?”权簿威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无尽的悲凉,“你现在做的,不就是在害我吗?让我相信你,让我对你产生不该有的在意,让我在职责和你之间,痛苦挣扎。华帝骨,你知不知道,我每次看到你,都在问自己,到底该不该抓你?”
他顿了顿,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我小时候,家族被灭门,我亲眼看着父亲被枪毙,母亲为了保护我,被乱刀砍死。从那以后,我就告诉自己,再也不要相信任何人,再也不要因为相信,而让自己痛苦。可你呢?你却让我再次相信,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是真心的,是不会欺骗我的。”
“可现在,你却告诉我,你不能说,你有苦衷。”权簿威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是华帝骨第一次听到他哭,带着无尽的委屈和痛苦,“华帝骨,你知不知道,这种感觉,比被人背叛,还要难受。”
华帝骨靠在墙上,看着权眼底的泪水,心脏像被刀割一样疼。他伸出手,想擦掉权的眼泪,却在快要碰到权的脸颊时,停住了。他不能,他们之间,隔着立场,隔着误会,隔着太多不能说的秘密,他不能再给权希望,也不能再让自己沦陷。
“权处座,对不起。”华帝骨的声音很轻,带着无尽的歉意,“如果我的存在,让你这么痛苦,那以后,我们就不要再见面了。就像我在生日宴上说的那样,最好不要再见面了。”
“不要见面?”权簿威猛地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让他感受自己剧烈的心跳,“你让我不要见面?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在想,想你是不是真的欺骗了我,想你现在在做什么,想你会不会……也有一点在乎我。你现在让我不要见面,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华帝骨的手按在权的胸口,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像擂鼓一样,震得他手都在发麻。他知道,权说的是真的,权对他的在意,不是假的,可这份在意,在立场和误会面前,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我不是狠心。”华帝骨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是怕,再见面,我们只会更痛苦。你是警备司令部的行动处长,我是……我是你怀疑的对象,我们本来就不该有交集。”
“不该有交集?”权簿威的手松了,他后退了一步,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痛苦,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着靠在书桌上,“那百乐门的流弹,是谁替你挡的?那深夜的消炎药膏,是谁放在你床头的?那病房里的小米粥,是谁喂你喝的?你告诉我,这些,都是不该有的交集吗?”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重锤,砸在华帝骨的心上。他想起了那些瞬间,想起了权的温柔,想起了权的在意,眼泪终于忍不住,从眼眶里滑落,滴在冰冷的地板上。
“是,都是不该有的交集。”华帝骨擦掉眼泪,声音变得坚定,却带着无尽的痛苦,“那些事,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权处座,你回去吧,以后,我们各走各的路,再也不要见面了。”
权簿威看着他脸上的眼泪,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想上前,想抱住华帝骨,想告诉他“不要走”,可身体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得无法动弹。他知道,华说的是对的,他们之间,立场不同,误会重重,继续纠缠下去,只会让彼此更痛苦。
可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不甘心那些温柔和在意,就这么变成“不该有的交集”。
“华帝骨,”权簿威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恳求,“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就一次,让我查清楚,让我知道真相。如果最后,你真的是地下党,我会抓你,绝不手软。可如果不是,我们……”
“没有如果。”华帝骨打断他,眼神里充满了决绝,“权处座,没有如果。你我之间,从一开始就没有如果。你回去吧,再不走,天就要亮了。”
权簿威看着他决绝的眼神,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没用了。他深吸一口气,踉跄着转身,走向门口。他的脚步很不稳,几次差点摔倒,却没有再回头,也没有再说话。
门被轻轻带上,留下华帝骨一个人,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眼泪无声地滑落。他看着地上被揉皱的康复记录表,看着权落在地上的空酒瓶,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又疼又空。
他知道,这一次,他们是真的要走向不同的路了。那些温柔的瞬间,那些坦诚的对话,那些在意和痛苦,都将成为过去,成为乱世里,一段无法言说的秘密。
而门外,权簿威靠在门框上,缓缓滑落在地。他看着紧闭的门板,眼泪终于忍不住,从眼眶里滑落。他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失去了那个让他再次相信“真心”的人,失去了那个让他在乱世里,感受到一丝温暖的人。
深夜的巷口,只有路灯还亮着,昏黄的光将权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沉重的印记,刻在江城的午夜,也刻在他和华帝骨的心里,再也无法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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