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深秋总爱落雨,细密的雨丝织成一张灰蒙蒙的网,将城郊的旧仓库罩得严严实实。仓库外的土路泥泞不堪,权簿威踩着积水下车,黑色军靴溅起的泥水沾在裤脚,他却浑然不觉——此刻他满脑子都是阿坤今早送来的情报,说这里藏着当年家族灭门案的关键证人,一个化名“老鬼”的前清官员。
“处座,仓库里情况不明,要不要先让兄弟们探探路?”阿坤跟在后面,手里握着枪,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仓库废弃了十几年,门窗破败,墙角爬满藤蔓,风一吹就发出“吱呀”的怪响,像极了冤魂的低语。
权簿威抬手阻止他,指尖按在腰间的枪柄上,眼神锐利如鹰:“不用,老鬼既然约我单独来,就不会轻易动手。你们在外围守着,一旦有动静,立刻支援。”他心里清楚,这可能是查清家族旧案的唯一机会,哪怕有风险,他也必须去。
阿坤还想劝,却被权簿威的眼神制止,只能点头:“是,处座,您小心。”
权簿威推开车门,撑着一把黑伞走进雨幕。雨水打在伞面上,发出“哒哒”的声响,混着远处的风声,竟让这破败的仓库多了几分诡异。他走到仓库门口,抬手敲了敲破门,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老鬼,我来了,出来吧。”
仓库里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破窗的呜咽声。权簿威皱了皱眉,刚想再开口,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是阿坤的,而是带着刻意压低的轻响,像是有人在悄悄靠近。
他猛地转身,枪口瞬间对准身后,却在看清来人时愣住了——华帝骨穿着一件灰色长衫,手里提着一个药箱,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贴在额前,脸色苍白却眼神坚定,显然是冒雨赶来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权簿威的枪没有放下,语气冷得像雨丝,“谁让你来的?是来帮地下党盯着我的?”
华帝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权簿威,他愣了一下,随即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我没有跟踪你,我是来给贫民区的张大爷送药的,他住在附近的破屋里,昨天咳血咳得厉害。”他指了指仓库旁边的一间小破屋,药箱上还贴着“圣心医院”的标签,雨水打湿了标签,字迹却依旧清晰。
权簿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间比仓库更破败的小屋,屋顶漏着雨,烟囱里没有一丝烟。他心里的怀疑松了几分,却还是没放下枪:“送药需要跑到城郊的废弃仓库来?华医生,你是不是太巧合了点?”
“巧合?”华帝骨苦笑一声,放下双手,走到权簿威面前,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在衣襟上,“权处座,在你眼里,我做什么都是别有用心,对吗?张大爷无儿无女,只有我一个医生愿意来看他,今天若不是他病情加重,我也不会冒雨跑这么远。”
他顿了顿,眼神里带着一丝委屈和失望:“如果你不信,可以跟我去看看,看看他是不是真的需要药,看看我是不是在‘别有用心’。”
权簿威看着他眼底的真诚,心脏猛地一疼。他想起昨晚醉酒时的失态,想起自己抓着华帝骨的手腕质问他的模样,再看看眼前这个冒雨送药的人,突然觉得自己的怀疑有些可笑——华帝骨若真要对他不利,根本不需要用“送药”这种拙劣的借口。
他缓缓放下枪,却还是语气生硬:“不必了,我还有事要办。你送完药就赶紧走,这里不安全。”
华帝骨还想说什么,突然听到仓库里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两人同时警觉,权簿威瞬间将华帝骨拉到身后,伞掉在地上,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后背——他下意识地护着华帝骨,这个动作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谁在里面?”权簿威的声音冷厉,枪口重新对准仓库门口。
仓库里依旧寂静,可权簿威却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的空气似乎变了——雨还在下,却听不到阿坤他们的动静,连远处的风声都像是被切断了,只剩下眼前这诡异的安静。
“不好,是圈套!”权簿威突然反应过来,拉着华帝骨就要往车的方向跑,可己经晚了——仓库两侧的草丛里突然窜出十几个黑衣人,手里握着枪,枪口齐刷刷地对准他们,为首的是一个脸上带疤的男人,眼神阴鸷如蛇。
“权处长,别来无恙啊?”疤脸男人冷笑一声,手指扣在扳机上,“我们等你很久了。”
权簿威将华帝骨护得更紧,眼神扫过周围的黑衣人,心里清楚这是有备而来——对方不仅知道他要来,还调开了阿坤他们,显然是冲着他来的。
“你们是谁?受谁指使?”权簿威的声音沉稳,没有丝毫慌乱,他在寻找突围的机会,“是当年灭我权家的人,还是地下党的极端派?”
疤脸男人不回答,只是抬了抬下巴:“别管我们是谁,今天你必须死在这里。至于你身边这位华医生……”他的目光落在华帝骨身上,带着一丝淫邪的笑,“长得倒是不错,或许可以留着玩玩。”
华帝骨的脸色瞬间沉下来,他悄悄摸向药箱里的手术刀——那是他唯一的武器,虽然对付不了枪,却能在关键时刻自保。
权簿威察觉到他的动作,低声道:“别冲动,我来想办法。”他心里清楚,对方人多枪多,硬拼肯定不行,只能等阿坤他们发现异常赶来支援。
可疤脸男人显然不想给他们机会,抬手就要下令开枪:“给我……”
“等等!”华帝骨突然开口,往前走了一步,挣脱权簿威的手,眼神坚定地看着疤脸男人,“你们要杀的是权簿威,和我无关,放我走,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看见。”
权簿威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心里猛地一紧,刚想拉他回来,却被华帝骨用眼神制止。华帝骨的眼神里藏着一丝他看不懂的东西,像是在暗示什么。
疤脸男人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哦?华医生倒是识时务。不过,你觉得我会放你走吗?既然看到了,就只能一起死。”他说着就要下令,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枪声——是阿坤他们!
“处座,我们来了!”阿坤带着十几个队员冲了过来,枪口对准黑衣人,瞬间就和对方交上了火。子弹在雨幕中穿梭,发出“咻咻”的声响,泥水被溅得老高,场面瞬间混乱起来。
权簿威抓住机会,拉着华帝骨躲到仓库的破墙后,子弹擦着墙皮飞过,留下一个个弹孔。他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转头看向华帝骨,却发现他的手臂被擦伤了,鲜血渗出来,染红了灰色长衫。
“你受伤了?”权簿威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抬手想查看伤口,却被华帝骨躲开。
“我没事,只是皮外伤。”华帝骨从药箱里拿出纱布,快速给自己包扎,眼神却盯着外面的枪战,“阿坤他们人少,我们得想办法突围。”
权簿威看着他熟练包扎的动作,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愧疚——如果不是因为他,华帝骨根本不会卷入这场刺杀,更不会受伤。他深吸一口气,从腰间摸出一把备用手枪,递给华帝骨:“拿着,自保。”
华帝骨愣了一下,没有接:“我不会用枪。”
“我教你。”权簿威抓过他的手,将枪塞进他掌心,手指覆在他的手背上,教他扣扳机、瞄准,“记住,不到万不得己,别开枪。”他的指尖带着体温,透过冰冷的枪身传到华帝骨的掌心,两人的手贴在一起,在这生死关头,竟多了几分异样的暧昧。
华帝骨的心跳突然加快,他不敢看权簿威的眼睛,只能点头:“知道了。”
外面的枪声越来越密集,阿坤的声音带着焦急:“处座,对方火力太猛,我们快顶不住了!”
权簿威探头一看,果然看到几个队员己经倒下,阿坤也被压制在车后,情况危急。他咬了咬牙,对华人骨说:“等会儿我冲出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趁机跑到阿坤那边,记住,别回头。”
“不行!”华帝骨立刻反对,抓住他的手臂,眼神里满是坚定,“你一个人冲出去太危险,我们一起走。”
权簿威看着他眼底的担忧,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暖又疼。他知道华帝骨是担心他,可他不能让华帝骨再陷入危险:“听话,你留在这里只会拖累我。”他说着就要挣脱华的手,却被华帝骨抓得更紧。
“我不会拖累你。”华帝骨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当年在百乐门,你替我挡过流弹;今天,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冒险。”
权簿威愣住了,他没想到华帝骨还记得百乐门的事。那时候他以为华只是感激,却没想到他会记这么久,甚至愿意为他冒险。
就在这时,疤脸男人突然发现了他们的位置,抬手就是一枪——子弹朝着权簿威的胸口飞来,速度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权簿威瞳孔骤缩,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突然被人猛地推开——是华帝骨!
“噗——”子弹穿过华帝骨的肩膀,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灰色长衫,也染红了权簿威的眼睛。
“华帝骨!”权簿威嘶吼着扑过去,抱住倒下的华帝骨,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和恐惧,“你怎么样?坚持住,我带你去医院!”
华帝骨靠在他怀里,脸色苍白如纸,却还在笑:“别……别担心,我是医生,我知道……这伤死不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弱,眼神却死死地盯着权簿威,像是要把他的样子刻在心里。
疤脸男人没想到会误伤华帝骨,愣了一下,随即冷笑:“既然他想死,那就一起死!”说着就要下令开枪,却突然被一颗子弹击中眉心,首挺挺地倒了下去——是阿坤!
“处座,快带华医生走!”阿坤冲过来,挡住剩下的黑衣人,“这里交给我们!”
权簿威不再犹豫,抱起华帝骨就往车的方向跑。雨水打在华帝骨的脸上,他靠在权的怀里,能清晰地感受到权的心跳,急促而有力,像是在为他担心。他想抬手摸摸权的脸,却没力气,只能轻声说:“权簿威……别再怀疑我了,好不好?”
权簿威抱着他的手猛地一紧,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说不出话,只能拼命点头。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也模糊了华帝骨的脸,他只知道,他必须快点带华去医院,必须让他活着——如果华死了,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车飞快地驶离仓库,雨还在下,可权簿威却感觉不到冷——怀里华帝骨的体温透过衣服传来,带着鲜血的温热,像一道火,烧在他的心上,也烧碎了他所有的怀疑和防备。
他看着怀里昏迷的华帝骨,肩膀上的鲜血还在渗出来,染红了他的黑色军装。他想起昨晚醉酒时的质问,想起生日宴上的冷漠,想起搜查医院时的决绝,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明明在意,却要用怀疑来掩饰;明明担心,却要用冷漠来伪装;明明不想失去,却一次次把华推开。
“华帝骨,你一定要活着。”权簿威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脆弱,“等你醒了,我什么都告诉你,关于家族的旧案,关于我的挣扎,关于……我对你的在意。”
车窗外的雨渐渐小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一缕微弱的光。权簿威抱着华帝骨,眼神坚定地看着前方——他知道,从华帝骨替他挡枪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变了。怀疑还在,立场还在,可那份藏在心底的在意,却再也无法掩饰。
而此刻的仓库里,阿坤己经解决了剩下的黑衣人,他看着地上的尸体,心里却满是担忧——他刚才清清楚楚看到华医生替处座挡枪,也看到处座抱着华医生时的慌乱,他知道,处座和华医生之间,再也回不到以前的样子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刺杀,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权簿威和华帝骨之间紧闭的门,让他们看到了彼此心底的在意,却也让他们陷入了更深的困境——立场的鸿沟还在,石沐媛的算计还在,地下党的任务还在,他们未来的路,只会更加艰难。
车驶进市区,圣心医院的招牌越来越近。权簿威抱着华帝骨,心跳越来越快——他不知道华能不能挺过去,也不知道他们未来会怎样,他只知道,他不能失去华帝骨,不能失去这个让他在乱世里感受到一丝温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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