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冬天来得猝不及防，一夜大雪过后，整个城市裹上了一层白霜，连街角的路灯都透着寒气，灯光落在积雪上，反射出冷冽的光，像极了权簿威和华帝骨之间的关系——冰封，且没有一丝回暖的迹象。
权簿威坐在司令部的办公室里，指尖夹着一支烟，却没有点燃。桌面上摊着一份审讯记录，墨迹未干，上面写着“地下党嫌疑犯供词”，字迹潦草，还沾着几点暗红色的血迹——是他刚才亲自审出来的。卫兵进来送文件时，看到他眼底的红血丝和桌上的马鞭，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连呼吸都不敢大声——自从上次救济点的事之后，权处座就像变了个人，脾气越来越暴躁，手段也越来越酷烈，司令部里没人敢轻易靠近他。
“把这份供词拿去存档，另外，让王队长加强对贫民区的巡逻，不许任何可疑人员进出。”权簿威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像窗外的寒风。
卫兵应了声“是”，拿起文件快步离开，出门时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权处座正对着窗外发呆，窗外是司令部的训练场，积雪上印着整齐的脚印，可他的目光却飘向了贫民区的方向，那里有他最近刻意避开，却又忍不住关注的人。
而此刻的贫民区，华帝骨正蹲在临时搭起的草棚里，给一个发烧的孩子喂药。孩子的母亲红着眼圈，递过一个烤得发黑的红薯：“华医生，您快吃点吧，这雪天，您冻了一上午了。”
华帝骨接过红薯，指尖触到温热的外皮，心里却没有一丝暖意。他抬头看向草棚外，雪还在下，纷纷扬扬的，落在远处的巷口——那里有几个穿军装的身影经过，是司令部的巡逻队，他认得那身军装，也认得带队的人是谁，所以他特意把草棚搭在了最里面，避开了巡逻队的路线。
“华医生，您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孩子母亲见他盯着巷口发呆，担忧地问。
华帝骨回过神，摇了摇头，把红薯掰成两半，递给孩子一半：“没事，就是在想明天的药够不够。” 他没说，刚才那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权簿威的身影，穿着军绿色的大衣，站在巷口的雪地里，似乎在往这边看，可他没敢细看，就立刻低下了头——他怕自己看错，更怕自己没看错，那种明明在意却要刻意避开的滋味，比冬天的寒风更刺骨。
下午的时候，雪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在积雪上，却没带来多少暖意。华帝骨推着一辆旧木板车，去医院拉救济药——是老周托人从外地调过来的，只能送到医院门口，需要他自己去取。刚走到医院门口，就看到一辆军用吉普车停在那里，车身上的雪还没化，车门打开，下来一个穿着军绿色大衣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权簿威。
华帝骨的身体瞬间僵住，下意识地想转身避开，可木板车挡在身后，退无可退。他只能低下头，假装整理车上的麻袋，目光落在积雪上，不敢抬头看权簿威的眼睛。
权簿威也看到了他，脚步顿了顿，放在车门上的手微微收紧。他原本是来医院视察伤员情况的，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华帝骨。他想走上前，问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问问贫民区的百姓有没有冻着饿着，可话到嘴边，却被喉咙里的苦涩堵住——上次救济点的事，他偏袒了石沐媛，伤了华帝骨的心，现在就算问了，又有什么用？
两人就这么站在医院门口的积雪里，隔着几步的距离，却像隔着一道鸿沟。阳光落在他们身上，雪水顺着大衣的下摆往下滴，“滴答”声在寂静的空气里格外清晰，却没人先开口。
“华医生，” 最后还是权簿威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你……来拉药？”
华帝骨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像雪花落在地上，几乎听不见。他伸手去拉木板车的把手，想快点离开这个尴尬的地方，却没注意到车轱辘卡在了雪地里，怎么拉都拉不动。
权簿威见状，下意识地想上前帮忙，脚步刚迈出去，就看到华帝骨猛地用力，车轱辘“咔嗒”一声从雪地里挣脱出来，他却因为用力过猛，差点摔倒，幸好及时扶住了车把。
权簿威的脚步停在半空中，伸出去的手也僵住了。他看着华帝骨扶着车把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腕上还留着上次被他卫兵按住的红痕，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紧，疼得厉害。他想递过去一副手套——他车里有一副新的，是上次石沐媛送的，他没戴过，想着华帝骨冬天拉车，手肯定冻得疼——可他最终还是收回了手，因为他看到华帝骨刻意往旁边挪了挪，避开了他可能碰到的范围。
“路上小心。” 权簿威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
华帝骨没有回应，推着木板车，快步走进了医院的侧门，背影很快消失在走廊的阴影里，连一个回头都没有。
权簿威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刚才差点碰到华帝骨的那只手，还残留着想象中的寒意——原来，有些伤害造成了，就连靠近都会变成一种打扰。
回到司令部后，权簿威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拿出一个铁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块纱布，是上次华帝骨给他换药时用的，上面还沾着一点药渍。他摸着纱布，想起华帝骨当时专注的眼神，想起他指尖的温度，想起他说“权处座，伤口别碰水”时的语气，心里的后悔像潮水一样涌上来。他知道自己错了，错在不该偏袒石沐媛，错在不该让华帝骨失望，错在不该把两人的关系推到现在这个地步，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挽回——他是警备处长，华是地下党，他们的身份和立场，本就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现在又多了一层冷战的冰封，更是难上加难。
而华帝骨推着木板车回到贫民区时，手己经冻得发紫，连握车把的力气都快没了。孩子母亲看到他的手，连忙拿出一副旧手套给他戴上：“华医生，您怎么不戴手套啊？这手都冻成这样了。”
华帝骨戴上手套，指尖触到粗糙的布料，心里却泛起一阵酸楚。他想起刚才在医院门口，权簿威伸到一半又收回的手，想起他沙哑的声音，想起他眼底的红血丝——他不是没看到权簿威的后悔，可他不敢回应，也不能回应。救济点被拆时的画面还在眼前，权簿威冷漠的侧脸，百姓的哭声，石沐媛得意的笑脸，这些都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拔不出来，也忘不了。他怕自己一旦回应，就会再次陷入之前的困境，怕自己再次相信权簿威，却又再次被他的“大局”牺牲。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继续着这种“冷战”状态——权簿威会刻意绕路去贫民区附近巡逻，却只敢在远处看着华帝骨忙碌的身影，不敢靠近；华帝骨会刻意避开权簿威可能出现的地方，就算偶尔遇到，也只是低着头，快步离开，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司令部的卫兵私下议论：“你说权处座最近怎么了？老是往贫民区跑，却又不进去。”
“还能怎么了？肯定是跟华医生闹别扭了呗，上次救济点的事，你又不是没看到。”
“唉，这俩人啊，一个是警备处长，一个是地下党，本来就难，现在又冷战，真是……”
议论声传到权簿威耳朵里，他却没有生气，只是默默地走开，心里的苦涩又多了几分。他知道，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和华帝骨之间的不对劲，只有他们自己，被困在身份和立场的牢笼里，连一句“对不起”都不敢说出口。
石沐媛得知两人冷战的消息后，特意来司令部找权簿威，穿着一身艳丽的红裙，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刺眼。她走到权簿威身边，故意提起：“簿威，我听说你最近总去贫民区？是不是还在想华医生啊？其实你也别太在意，他那种地下党，根本配不上你。”
权簿威没有看她，只是盯着窗外的积雪，声音冷得像冰：“我的事，不用你管。”
石沐媛碰了一鼻子灰，却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更得意：“我不管就不管，反正你们现在冷战，他也不会再缠着你了，这不是挺好的吗？” 她说完，扭着腰离开了办公室，留下一股浓烈的香水味，和权簿威眼底更深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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