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晨光透过警备司令部办公室的玻璃窗,落在深色的木质办公桌上,映出文件边缘的褶皱。华帝骨站在办公室门口,指尖捏着医药箱的提手,指节微微泛白——他昨晚纠结了半宿,到底要不要来。理智告诉他,和权簿威走得太近,只会增加暴露的风险;可想起百乐门里那片染血的风衣,想起权簿威靠在沙发上隐忍的样子,他又无法放任不管。
“华医生,里面请。”阿坤推开办公室的门,语气依旧恭敬,却比上次多了点小心翼翼,“处座在里面等您。”
华帝骨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办公室。权簿威坐在办公桌后,黑色中山装的左袖空荡荡地挽着,露出缠着纱布的手臂,纱布边缘隐约能看到渗出的淡红色血迹。他手里捏着一份文件,目光落在纸上,却没看进去,听到脚步声,才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随即又恢复了冷硬。
“来了。”权簿威放下文件,站起身,往旁边的沙发走,“坐。”
华帝骨没说话,跟着走到沙发旁,放下医药箱,蹲下身,打开箱子。里面的器械摆放得整齐——碘伏、无菌纱布、镊子、消炎药膏,都是他特意准备的,比医院的常规器械更精细,适合处理枪伤。
“伤口疼得厉害吗?”华帝骨拿出镊子,指尖碰了碰纱布的边缘,声音很轻,像在询问普通病人。
权簿威靠在沙发上,目光落在他的发顶——华帝骨的头发打理得很整齐,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一点眉眼,显得比平时柔和些。“还好。”他的声音很淡,却下意识地把手臂往前伸了伸,方便华帝骨操作,“比昨天轻多了。”
华帝骨“嗯”了一声,用镊子轻轻挑起纱布的一角,慢慢往下拆。纱布和伤口边缘的血痂粘在一起,他动作放得极慢,每拆一下,都抬头看一眼权簿威的表情——权簿威的脸色没什么变化,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悄悄绷紧了。
“忍一下,可能会有点疼。”华帝骨从医药箱里拿出生理盐水,用棉签蘸湿,轻轻敷在粘连的地方,等血痂软化,再继续拆纱布。
阳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臂上,华帝骨的手很细,指尖带着常年握手术刀的稳定,一点点剥离纱布;权簿威的手臂肌肉线条分明,伤口周围的皮肤泛着淡红色,是轻微发炎的迹象。当最后一层纱布被拆下时,华帝骨的呼吸顿了一下——子弹穿透的伤口比他想象中更深,边缘还有点红肿,虽然没有化脓,却比昨天更严重了些。
“怎么回事?”华帝骨的声音沉了下来,抬头看向权簿威,眼神里带着责备,“我昨天跟你说过,别剧烈运动,你是不是没听话?”
权簿威的指尖动了动,避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昨晚审了那两个活口,动了点手,没注意。”
“没注意?”华帝骨拿起碘伏棉签,轻轻擦在伤口周围,语气里的责备更重了,“权处座,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伤口发炎要是引发败血症,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你!”
权簿威的身体僵了一下。他没想到,华帝骨会用这么重的语气跟他说话——不是医生对病人的叮嘱,是带着真切怒意的责备,像担心亲近的人一样。他心里莫名地暖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知道了,下次注意。”
华帝骨没接话,只是专心地给伤口消毒。碘伏的刺激让权簿威的手臂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他却没出声,只是目光紧紧地盯着华帝骨的侧脸——晨光落在华帝骨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的嘴唇抿成一条首线,神情专注得像在做一台精密的手术。
“你在德国的时候,也经常给人处理枪伤吗?”权簿威突然开口,打破了办公室里的安静,语气听不出情绪,“我听说,德国那边的战乱也不少。”
华帝骨的动作顿了一下,手里的棉签停在伤口边缘。他知道,权簿威开始试探了。“嗯,遇到过几次。”他的声音很平淡,像在回忆普通的往事,“有一次在医院值班,来了个被流弹击中的难民,情况比你这个严重多了,抢救了三个小时才救回来。”
“难民?”权簿威的眉梢挑了挑,眼神里带着探究,“你一个外科医生,不好好待在医院给病人做手术,怎么会去接触难民?”
“医院里的病人需要我,难民也需要。”华帝骨拿起消炎药膏,用棉签蘸了一点,轻轻涂在伤口上,动作依旧轻柔,“在德国,医生不分病人的身份,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能放弃。”
“不分身份?”权簿威的声音沉了些,“那在江城,你也不分吗?不管是贫民,还是……地下党?”
华帝骨涂药膏的手顿了一下,药膏在伤口边缘蹭出一点白色。他抬起头,迎上权簿威的目光——那双眼睛里满是探究,像一把锐利的刀,试图剖开他的伪装。“权处座,”华帝骨的声音冷了些,“我是医生,在我眼里,只有需要救治的病人,没有所谓的‘身份’。至于你说的‘地下党’,我没见过,也不想见。”
权簿威看着他的眼睛,那双总是温和的眼睛里,此刻带着点疏离的冷意,像在刻意划清界限。他知道,华帝骨在回避这个问题,可他没有再追问——他不想把两人之间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又拉回剑拔弩张的对峙。
“听说你昨天回医院后,又去了贫民区?”权簿威转移了话题,目光落在华帝骨的白大褂上,衣角还沾着点泥土,“那些霍乱病人还没好利索?”
“嗯,还有几个重症病人需要观察。”华帝骨拿起无菌纱布,开始往权簿威的手臂上缠,“防疫队的药品还没到齐,只能先凑合用。”
“需要帮忙吗?”权簿威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不妥,补充道,“我是说,要是药品不够,我可以让人想想办法。”
华帝骨缠纱布的手顿了一下。他想起第五章里那些匿名送来的药品,想起权簿威在贫民区送物资时的样子——这个总是冷硬的男人,好像总在不经意间,向他伸出援手,却又不肯承认。“不用了,”华帝骨摇了摇头,语气恢复了平淡,“防疫队说今天下午就能送到,不麻烦权处座了。”
权簿威没再坚持。他看着华帝骨熟练地缠着纱布,手指在他的手臂上轻轻绕过,留下淡淡的温度,像羽毛拂过心尖,痒得他想抓住,却又不敢。他突然注意到,华帝骨的手腕上有一道淡淡的疤痕,像被什么东西划伤的,不深,却很显眼。
“你手腕上的疤,是怎么来的?”权簿威指了指他的手腕,语气带着点好奇。
华帝骨的手僵了一下,下意识地把手腕往袖子里缩了缩。那道疤是他在德国时,为了救一个被纳粹追捕的犹太医生,被匕首划伤的,也是那次,他加入了地下组织,明白了医者不仅要救身体的病,还要救国家的病。“没什么,”他的声音很轻,“以前做手术时不小心被手术刀划到的。”
权簿威没再追问。他看得出来,华帝骨在撒谎——那道疤的形状,不像是手术刀划的,更像是利器划伤的。可他没有拆穿,只是看着华帝骨的侧脸,心里的疑惑更深了——这个留洋归来的医生,身上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好了。”华帝骨系好纱布的结,站起身,开始收拾医药箱里的器械,“这几天别碰水,每天换一次药,要是伤口有红肿、发热的情况,立刻去医院找我。”
权簿威点了点头,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碎骨缠威到死休》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看着他收拾器械的背影。阳光落在华帝骨的白大褂上,映出淡淡的光晕,像给他镀上了一层保护膜,让他看起来既遥远又温暖。他突然想起什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盒子,放在桌上,推到华帝骨面前。
“这个,你拿着。”
华帝骨愣了一下,拿起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支钢笔,银色的笔身,刻着精致的花纹,笔尖是纯金的,看起来价值不菲。“这是什么意思?”他抬头看向权簿威,眼神里满是疑惑。
“没什么意思。”权簿威避开他的目光,拿起桌上的文件,假装翻看,“你是医生,平时要写病历,这支笔比你现在用的那支好用。上次在百乐门,你说你酒精过敏,没送成酒,这个就当……补上。”
华帝骨看着手里的钢笔,笔尖的光泽在阳光下闪了闪。他想起上次在百乐门,权簿威递给他的那杯威士忌,想起他拒绝时权簿威眼底的失落——这个男人,总是用最笨拙的方式,表达他的关心,却又不肯承认。
“我不能收。”华帝骨把盒子推了回去,语气坚定,“我给你换药,是医生的职责,不需要回报。而且,这支笔太贵重了,我用不上。”
权簿威的手顿了一下,文件的边角被他捏得变了形。他抬起头,看向华帝骨,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失落:“你就这么不想和我有任何牵扯?”
华帝骨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看着权簿威眼底的失落,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软。他想点头,想告诉他“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权处座,”华帝骨的声音低了些,“我们立场不同,身份悬殊,走得太近,对谁都没有好处。你是警备司令部的行动处长,我是圣心医院的医生,最好的状态,就是各自做好自己的事,互不打扰。”
“互不打扰?”权簿威笑了笑,语气里带着点自嘲,“那百乐门的枪,我是不是也不该挡?”
华帝骨的身体僵住了。他看着权簿威缠着纱布的手臂,想起那颗射向自己的子弹,想起权簿威挡在他面前的背影,心里的防线瞬间崩塌了。“我……”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化作一句轻轻的“谢谢”。
权簿威看着他泛红的耳尖,心里的失落渐渐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取代。他知道,华帝骨不是真的想和他划清界限,只是被立场和身份困住了。他没再逼他,只是把盒子又往他面前推了推:“拿着吧,就当是我拜托你,以后要是我再受伤,还请华医生多费心。”
华帝骨看着那支钢笔,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拿起盒子,放进了医药箱里。“我知道了。”他的声音很轻,像在承诺,又像在妥协。
收拾好医药箱,华帝骨站起身,准备离开。走到办公室门口时,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权簿威:“权处座,昨天那两个活口,审出什么了吗?是谁派他们来的?”
权簿威抬起头,看向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冷硬:“还在审,暂时没什么线索。怎么,华医生对这个也感兴趣?”
华帝骨的心跳猛地一紧。他知道,自己问得太急了,容易引起怀疑。“没什么,”他连忙解释,“只是觉得,在百乐门那种地方开枪,太危险了,担心会影响到老百姓。”
权簿威看着他略显慌乱的样子,心里的疑惑更深了——华帝骨平时冷静得像块冰,怎么会突然关心起凶徒的身份?难道他和这件事有关?还是说,他在担心别的?
“放心,”权簿威的声音平淡,“我会尽快查清楚,不会让他们再危害老百姓。”
华帝骨点了点头,没再说话,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安静。权簿威靠在沙发上,看着华帝骨离开的方向,手指无意识地着手臂上的纱布——那里还残留着华帝骨指尖的温度,暖得他心里发慌。他拿起桌上的文件,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和华帝骨的对话,回放着他泛红的耳尖,回放着他问起凶徒身份时的慌乱。
“阿坤。”权簿威对着门口喊了一声。
阿坤立刻推门进来:“处座,您吩咐。”
“盯着华帝骨。”权簿威的声音冷硬,“他最近和什么人接触,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都要一一汇报给我,不能有任何遗漏。”
“是!”阿坤应道,心里却有些疑惑——处座明明对小华医生不一样,怎么还要监视他?
“还有,”权簿威补充道,“昨天那两个活口,加派人手,连夜审,一定要问出他们的幕后指使人是谁。另外,最近的机密行动,加强戒备,别再出什么岔子。”
“是,处座!”阿坤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权簿威靠在沙发上,拿起桌上的钢笔——那是他特意让人从上海买回来的,知道华帝骨喜欢用钢笔写病历,特意选了最精致的一款。他原本以为,华帝骨不会收,没想到最后还是收下了。
他着钢笔的笔身,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监视华帝骨是对的,作为行动处长,他必须怀疑每一个有嫌疑的人;可一想到华帝骨那双温和的眼睛,想到他为自己处理伤口时的专注,他又觉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
他想起华帝骨手腕上的疤,想起他问起凶徒身份时的慌乱,想起他总是刻意保持的疏离——这个男人,像一个谜团,吸引着他不断靠近,却又在他快要触及真相时,巧妙地避开。
权簿威把钢笔放进抽屉里,拿起桌上的文件,强迫自己专注于工作。可目光落在文件上,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门口,仿佛下一秒,华帝骨就会推门进来,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问他伤口疼不疼。
而此刻,华帝骨坐在回医院的黄包车上,手里捏着那个装着钢笔的盒子,心里乱得像一团麻。他知道,权簿威肯定会监视他,以后的行动要更加小心;可一想起权簿威缠着纱布的手臂,想起他眼底的失落,他又觉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得厉害。
他打开盒子,拿出那支钢笔,笔尖在阳光下闪着光。这支笔太贵重了,也太沉重了——它不仅是权簿威的关心,更是两人立场对立的见证,是他无法摆脱的枷锁。
黄包车驶进医院街区,华帝骨把钢笔放回盒子里,收进医药箱的夹层里。他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走进医院——他是医生,救死扶伤是他的职责;他是地下党的情报员,为国家效力是他的信仰。至于权簿威,那个冷硬却又偶尔温柔的男人,只能是他生命里的过客,不能有任何牵扯。
可他不知道,从接过那支钢笔的那一刻起,他就己经无法再把权簿威当成过客了。他们的命运,早己在百乐门的枪声里,在换药时的指尖触碰里,紧紧地缠绕在了一起,再也无法分开。
办公室里的权簿威,看着窗外渐渐升高的太阳,拿起桌上的烟,点燃。烟雾缭绕中,他想起华帝骨离开时的背影,心里突然升起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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