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带着暖意吹进长乐宫，庭院里的海棠落了满地，粉白的花瓣粘在青石板上，像极了季司深倒下时溅在地上的血。风离痕坐在窗边的榻上，手里捧着一个陈旧的樟木箱——这是楚吟之昨日让人送来的，说是季司深留在边关军营的遗物。
箱子上的铜锁己经生了锈，风离痕用指尖着锁扣，犹豫了很久，才缓缓打开。一股淡淡的樟木味混合着边关的风沙气息扑面而来，箱子里的东西不多，却每一件都带着清晰的回忆——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劲装，是季司深在边关时常穿的；一支磨得光滑的长枪枪头，刃口还留着打斗的痕迹；还有一个用麻绳串起来的狼牙，是季司深第一次胜仗后，特意送给风离痕的，后来风离痕又还给了他。
风离痕的手指轻轻拂过这些旧物，眼泪无声地滑落。他拿起那件灰色劲装，衣角处有一个小小的补丁，是他当年在边关时，亲手为季司深缝补的。那时季司深还笑着说，风离痕的针线活比军营里的伙夫还要差，却还是天天穿着这件劲装，舍不得换。
“季司深……”风离痕的声音哽咽，将脸埋进劲装里，布料上似乎还残留着季司深的体温，“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你答应过我的，要一起回边关，一起看落日的……”
他在箱子里翻找着，希望能找到更多季司深的痕迹。突然，他的手指触到了一张折叠整齐的信纸，藏在劲装的内袋里，似乎是季司深特意珍藏的。
风离痕的心跳骤然加速，他小心翼翼地拿出信纸，展开。信纸己经有些泛黄，上面的字迹是季司深特有的刚劲有力的字体，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似乎是季司深写这封信时，心情格外激动。
“离痕：
见字如面。
我不知道这封信能不能寄到你手里，也不知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还在不在人世。边关的战事越来越紧，敌军来势汹汹，我怕我这次……再也回不去了。
我知道你心里一首有楚吟之，我也知道我比不上他，他有权有势，能给你想要的一切，而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将军，能给你的，只有这一身铠甲和一颗护你周全的心。
可我还是忍不住担心你。楚吟之那个人，心思太深，城府太重，我怕他只是利用你，怕他会伤害你。离痕，你太单纯，太容易相信别人，你一定要多留个心眼，别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
如果我这次能活下来，我就带你离开京城，离开这些是非纷争，我们回边关，找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过安稳的日子。我会每天带你看落日，带你骑马，带你去看边关的草原，再也不让你受半分委屈。
如果我活不下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别为我难过，也别再相信楚吟之。找一个真心对你好的人，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忘了我，忘了京城的一切。
季司深 绝笔”
信纸的右下角，还有几滴深色的痕迹，像是季司深的眼泪，晕开了字迹。风离痕握着信纸，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滴在信纸上，与季司深的泪痕重叠在一起。
“季司深……你这个傻子……”风离痕的声音嘶哑，几乎泣不成声，“你为什么要这么傻？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明明知道我……”
他想说，他其实早就把季司深当成了最重要的人，想说他早就厌倦了京城的纷争，想说他其实很想和季司深一起回边关，过安稳的日子。可现在，一切都晚了，季司深再也听不到了。
信里提到的楚吟之，像一根刺，狠狠扎进风离痕的心里。他想起楚吟之当初将他打入天牢，想起楚吟之利用他扳倒太子，想起楚吟之在宫变之夜，眼睁睁看着季司深挡箭，却没有及时阻止。楚吟之的每一个笑容，每一句承诺，此刻都变成了最锋利的刀，将风离痕的心割得鲜血淋漓。
“楚吟之……你这个骗子……”风离痕的眼神变得冰冷，充满了恨意，“你利用我，伤害我，害死了季司深，你以为你赢了江山，就能得到一切吗？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一定不会让你得逞的！”
他将信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怀里，紧紧攥着。然后，他站起身，眼神坚定地向殿门走去——他要去找楚吟之，他要问清楚，楚吟之到底有没有真心对过他，季司深的死，楚吟之到底有没有责任。
殿门被推开，楚吟之正好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碗刚炖好的燕窝，看到风离痕站在殿门口，眼神里满是惊喜：“离痕，你终于肯站起来了？是不是饿了？我让人炖了你最喜欢的燕窝，快尝尝。”
风离痕没有理会他手里的燕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眼神里的恨意像冰一样刺骨：“楚吟之，你告诉我，季司深的死，是不是你早就计划好的？你是不是为了得到江山，故意让季司深挡箭？”
楚吟之的笑容僵在脸上，手里的燕窝差点掉在地上。他看着风离痕冰冷的眼神，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离痕，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怎么可能故意让季司深死？我也不想他死的，你相信我！”
“相信你？”风离痕笑了，笑声里满是嘲讽，“我凭什么相信你？你以前骗了我那么多次，你利用我扳倒太子，利用我巩固你的权势，现在季司深死了，你终于如愿以偿当上了皇帝，你是不是很开心？”
“我没有！”楚吟之急忙解释，声音带着一丝急切，“我承认我以前是利用过你，可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更没有想过要让季司深死！离痕，你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风离痕从怀里拿出那张信纸，递到楚吟之面前，“那你解释一下，这封信是怎么回事？季司深早就提醒过我，说你心思太深，怕我被你骗了，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
楚吟之看着信纸上季司深的字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语言都那么苍白无力。季司深的信，像一把锤子，将他所有的辩解都砸得粉碎。
“我……”楚吟之的声音变得沙哑，“离痕，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季司深的死，是一个意外，我也很自责，很后悔……”
“后悔？”风离痕打断他，眼神里的恨意更浓，“你的后悔值多少钱？能让季司深活过来吗？楚吟之，我告诉你，季司深的仇，我一定会报的！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地坐稳这个皇位！”
说完，风离痕转身就走，不想再看楚吟之一眼。楚吟之想拉住他，却被风离痕猛地甩开。风离痕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口，只留下楚吟之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宫殿里，手里捧着那碗己经凉透的燕窝，脸色苍白，眼神里满是痛苦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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