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雨来得急，豆大的雨点砸在长乐宫的琉璃瓦上，噼啪作响，闷热的风裹着湿气从窗缝钻进来，让殿内的空气黏腻得像化不开的糖。风离痕躺在床上，脸色烧得通红，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嘴里断断续续地说着胡话，手里却还死死攥着那张泛黄的信纸——季司深的绝笔信。
“水……水……”风离痕的喉咙干得发疼，声音微弱得像蚊蚋。守在床边的宫女急忙端来温水，小心翼翼地想喂他喝下，可风离痕的牙关咬得很紧，根本灌不进去。
“陛下，风大人他……他烧得更重了，胡话也越说越多，您快想想办法吧！”宫女看着风离痕痛苦的样子，急得眼圈发红，转身向刚走进殿门的楚吟之跪下。
楚吟之快步走到床边，伸手探向风离痕的额头，指尖触到一片滚烫的温度，他的心脏猛地一紧。“传太医！”楚吟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让太医院的院判亲自来，要是风大人有什么闪失，朕唯他们是问！”
宫女应声跑了出去。楚吟之坐在床边，轻轻拨开风离痕额前汗湿的头发，看着他因高烧而扭曲的眉头，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风离痕的脸颊明显消瘦了许多，下巴上冒出了淡淡的青色胡茬，往日里清澈明亮的眼睛此刻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浅浅的阴影，看起来脆弱得让人心疼。
“离痕，忍忍，太医很快就来了。”楚吟之的声音放得极柔，像在哄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你要是难受，就骂我几句，别自己扛着，好不好？”
风离痕似乎听到了他的话，嘴唇动了动，发出细碎的呓语：“季司深……别走……别丢下我……”
楚吟之的身体僵了一下，眼底的光暗了暗。他知道，在风离痕心里，季司深永远是那个最特殊的存在，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替代的。可他还是伸出手，轻轻握住风离痕滚烫的手，试图将自己的体温传递给他：“我在，离痕，我不走，我陪着你。”
风离痕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楚吟之的手，力道大得惊人，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的呓语变得清晰了一些，带着浓浓的哭腔：“落日……边关的落日……好看……你看啊……季司深……”
楚吟之的眼眶瞬间红了。他想起风离痕曾跟他说过，他最喜欢边关的落日，橘红色的晚霞铺满天空，像极了他现代家乡的火烧云。那时季司深还在，他们三人偶尔会一起坐在城楼上看落日，风离痕笑得像个孩子，季司深会默默递给他一壶热酒，而他会静静地看着风离痕的侧脸，心里满是欢喜。
可现在，那样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季司深不在了，风离痕也被他伤得遍体鳞伤，只剩下他一个人，守着这空荡荡的宫殿，守着一个不爱他的人。
“我看到了，离痕，落日很好看。”楚吟之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边关看落日，好不好？就我们两个人。”
风离痕没有回应，只是继续说着胡话，语气突然变得激烈起来：“楚吟之！你骗子！你为什么要骗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知道季司深会死！是不是你安排的！”
楚吟之的心像被一把重锤狠狠砸中，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知道风离痕恨他，可当风离痕用这种充满指控的语气说出这些话时，他还是觉得无比难受。
“我没有，离痕，我真的没有。”楚吟之急忙解释，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季司深的死是个意外，我也不想他死，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他，更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骗人……你就是骗人……”风离痕的声音又变得微弱起来，眼泪从眼角滑落，滴在枕头上，“我恨你……楚吟之……我再也不要相信你了……”
楚吟之看着他流泪的样子，心里满是绝望和自责。他知道，他现在说什么都没用，风离痕己经被仇恨和痛苦蒙蔽了双眼，再也不会相信他了。可他还是不想放弃，他想守着风离痕，等他醒过来，等他消气，等他愿意重新看他一眼。
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太医带着药箱快步走了进来。“陛下，臣来晚了！”太医急忙跪下请罪。
“别废话，快给风大人诊治！”楚吟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太医不敢耽搁，急忙走到床边，为风离痕诊脉。他的手指刚搭在风离痕的脉搏上，脸色就变得凝重起来：“陛下，风大人是忧思过度，加上连日不眠，积劳成疾，又受了风寒，才会高烧不退。臣这就开药方，让人煎药，只要按时服用，应该很快就能退烧。”
楚吟之点了点头，声音低沉：“一定要治好风大人，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开口，太医院里有的，都给风大人用上。”
“臣遵旨！”太医急忙开了药方，递给宫女，让她去煎药。
楚吟之继续守在床边，轻轻为风离痕擦去额头上的冷汗。风离痕的呓语还在继续，时而呼唤季司深的名字，时而质问楚吟之，时而又说起边关的日子，像一场混乱的梦。
楚吟之静静地听着，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起涌上心头。他知道，风离痕的这场病，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理上的。他把所有的痛苦、仇恨和思念都憋在心里，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宫女端着煎好的药走了进来。楚吟之接过药碗，吹了吹，试了试温度，然后小心翼翼地扶起风离痕，想喂他喝下。可风离痕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死活不肯张嘴。
“离痕，听话，喝了药病才能好。”楚吟之的声音带着一丝恳求，“你要是不喝药，怎么去见季司深？怎么为他报仇？”
提到季司深，风离痕的身体顿了一下，嘴巴微微张开。楚吟之抓住这个机会，急忙将药汁喂进他的嘴里。药汁很苦，风离痕皱着眉头，想要吐出来，却被楚吟之轻轻按住了下巴。
“咽下去，离痕，咽下去就好了。”楚吟之的声音温柔得像水。
风离痕最终还是咽了下去，眼泪却流得更凶了。他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靠在楚吟之的怀里，嘴里喃喃地说着：“季司深……我好想你……我该怎么办……”
楚吟之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在安抚一个哭闹的孩子，眼眶却红得几乎要滴血：“我在，离痕，我会帮你，我会帮你查清所有事情，帮你为季司深报仇，你相信我。”
风离痕没有回应，只是靠在楚吟之的怀里，渐渐安静了下来，呼吸也变得平稳了一些。楚吟之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回床上，为他盖好被子，然后坐在床边，继续守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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