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的正厅里，檀香袅袅。清心坐在主位旁的蒲团上，手里捻着深棕色的念珠，低沉的佛经声缓缓流淌。厅内坐着将军府的家眷，花绾坐在最前排，手里攥着清心上次送她的安神符，符纸被指尖捏得发皱。
她又走神了。
清心讲的是《金刚经》，可她满脑子都是梦里的桃花林——风卷着花瓣落在僧袍上，那人捻着念珠的手和眼前清心的手渐渐重叠，连念珠转动的韵律都一模一样。她下意识地抬头，正好对上清心的目光。
他的眼神深邃，带着一丝她看不懂的复杂，像是在探究什么。花绾心里一慌，赶紧低下头，指尖无意识地摸了摸颈间的玉佩，玉佩的温度让她稍微安心。
清心的诵经声顿了一瞬。他看到了花绾的反应——她听到“桃花”二字时的失神，看到他念珠时的慌乱，还有摸玉佩时的依赖。这些细节都在告诉他，她就是花木苑，哪怕没有前世记忆，灵魂深处的羁绊也从未断过。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清心继续诵经，声音却比刚才温和了些，“众生平等，万物皆有灵，无论是人是花，是鸟是蛇，皆可寻得自身因果。”
“蛇”字一出，花绾的身体猛地一僵。她想起梦里那条通体雪白的小蛇，缠在她手腕上，温顺地蹭着她的皮肤。她下意识地抬起手腕，仿佛那里还残留着小蛇的温度，心口却突然一阵抽痛。
“小姐，您怎么了？”坐在旁边的晚翠察觉到她的异样，小声问道。
花绾摇摇头，脸色却更白了。她看向清心，发现他也在看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她赶紧移开目光，心里乱糟糟的——为什么听到“蛇”字会心疼？为什么看到清心的念珠会心慌？为什么梦里的一切，都和眼前的人有关？
清心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又疼又涩。他知道，“蛇”是花木苑的原形，是她最熟悉的存在，哪怕转世，潜意识里也会有反应。他不该提“蛇”，不该让她承受这种莫名的痛苦，可他控制不住地想探究，想确认她是不是真的还在。
诵经结束后，将军留清心喝茶。花绾借口身体不适，想回房休息，却被将军叫住：“绾绾，清心大师难得来，你陪大师说说话，也好解解闷。”
花绾只好留下。她坐在清心对面，手指不安地绞着裙角。晚翠端来茶水，不小心撞到了清心的念珠，念珠掉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花绾的目光瞬间被念珠吸引。那串念珠上，每一颗珠子都刻着一个细小的字，她凑近看了看，隐约认出是“苑”字。心口的疼痛突然加剧，她捂住胸口，脸色苍白如纸。
“施主，你没事吧？”清心赶紧起身，想扶她，却在伸手的瞬间停住。他怕自己的触碰会勾起她更多痛苦的记忆，怕她像当年那样，对他充满恐惧。
“我……我没事。”花绾喘了口气，摇摇头，“只是突然有点心慌。”
清心递过一杯温水，声音温和：“许是厅内人多，空气不流通。施主若不舒服，便回房休息吧。”
花绾接过水杯，指尖触碰到清心的手指，一股熟悉的温暖传来，颈间的玉佩也微微发烫。她抬起头，看着清心的眼睛，鼓起勇气问道：“大师的念珠……上面刻的是什么字？”
清心的心脏猛地一跳，眼神有些闪躲：“只是一些祈福的字，施主不必在意。”
花绾没有再问，心里却更加疑惑。她总觉得那字和自己有关，和梦里的一切有关，可她就是想不起来。她喝完水，起身告辞，脚步有些踉跄。
清心看着她的背影，目光落在她颈间的玉佩上。那玉佩的光泽越来越亮，像是在呼应他手里的念珠。他捡起念珠，指尖着上面的“苑”字，心里的愧疚越来越深——他刻了百年的“苑”字，终于再次遇到了它的主人，可他却不敢认。
接下来的几天，清心以“为将军府祈福”为由，留在了将军府。他每天都会讲经，花绾都会来听，却总是走神。清心会有意无意地提到一些过去的事，比如“灵山脚下的桃花开得最盛”，比如“雨后的芭蕉叶最适合挡雨”，每一次，花绾都会有反应——要么失神，要么心慌，要么心口疼。
有一次，清心在花园里看到花绾蹲在桃树下，手里拿着一片桃花瓣，眼神迷茫。他悄悄走近，听到她小声呢喃：“为什么总觉得……这里少了什么？”
清心的心脏一疼。她少的，是百年前那个在桃花林里陪她的人，是那个被她偷偷撑伞、却最终伤害了她的人。他想上前，想告诉她“你少的是我”，却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无能为力。
晚翠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她跟花绾回房时，忍不住说：“小姐，您最近总盯着清心大师看，还总把他送的符咒带在身上，您是不是……对大师有好感啊？”
花绾的脸颊一红，赶紧否认：“你别胡说，大师是出家人，我只是……觉得他很熟悉。”
“熟悉？”晚翠疑惑，“您以前又没见过大师，怎么会熟悉呢？”
花绾答不上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清心很熟悉，熟悉到看到他会心慌，看到他会心疼，甚至想靠近他，想知道他过去的故事。
清心站在门外，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他靠在门框上，手里攥着念珠，心里的挣扎越来越甚。他确认花绾就是花木苑，可他不敢告诉她真相，怕她承受不住前世的痛苦，怕她恨他。可他又控制不住地想靠近，想守护她，想弥补百年前的过错。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花园里，桃花瓣落了一地。花绾站在桃树下，看着远处的夕阳，心里空落落的。清心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复杂。
他知道，他的探究己经有了答案。花绾就是花木苑，是他欠了百年的人。接下来，他该怎么办？是继续隐瞒，默默守护？还是靠近她，慢慢唤醒她的记忆？
清心没有答案。他只知道，他们之间的孽缘，从百年前开始，就从未结束。而现在，这场跨越轮回的重逢，才刚刚揭开序幕。他看着花绾的背影，在心里默默发誓：这一世，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不会再伤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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