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寒星,稀疏地挂在墨蓝色的天幕上,将终南寺后山的封印之地照得一片惨白。青石砌成的封印台中央,那道曾被清心以半生修为加固的佛光屏障,此刻正泛着微弱的裂痕,丝丝缕缕的黑气从裂缝中渗出,像毒蛇的信子,在夜色中悄然游走。
“嗬……嗬……”低沉的喘息声在寂静中响起,媚儿跪在封印台前,双手死死抓着地面的青石,指节泛白。她的瞳孔中布满血丝,原本温顺的眉眼此刻扭曲成狰狞的模样,一缕缕黑气从她的七窍中钻入钻出,将她的神智一点点吞噬。
“想……报仇吗?”阴冷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响起,带着蛊惑的魔力,“想让那个叫花绾的女人,永远消失在清心身边吗?想让清心……只看着你一个人吗?”
“我……想……”媚儿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意识早己被嫉妒和贪念占据。自从那日在酒馆被清心甩开,又被花绾当众羞辱,她心中的怨恨便像野草般疯长。她嫉妒花绾能得到清心的执念,嫉妒她哪怕恨着他,也能成为他心中唯一的存在——而她,不过是个转瞬即弃的替身。
“很好……”邪念的声音愈发阴冷,“帮我……打破这道封印。我会给你力量,让你成为清心眼中……唯一的‘花绾’。”
黑气猛地暴涨,将媚儿彻底包裹。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瞳孔己变成一片漆黑,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她站起身,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泛着黑气的匕首——那是邪念凝聚自身力量所化,专门用来破坏佛光屏障。
“清心……花绾……你们等着……”她轻声呢喃,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封印台上那道越来越大的裂痕,黑气愈发汹涌。
次日清晨,京城西市的一家偏僻客栈里,花绾正收拾着简单的行李。自从那日在酒馆看到清心错认替身,她便彻底断了念想,决定离开京城,去边境找一位隐居的妖友。她刚将那盒母亲留下的绣线放进包裹,客栈的门就被猛地推开。
“花绾姑娘!不好了!”一位穿着青色布衫的少年冲进来,脸色苍白,正是花绾之前认识的、在将军府当差的小厮阿福。
“怎么了?”花绾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包裹。
“是……是清心大师!”阿福喘着粗气,语速飞快,“我刚才在终南寺附近看到他了!他……他拿着法器,对着一块玉佩念咒,还说……还说要彻底‘净化’你的妖魂,让你再也不能转世!”
“你说什么?”花绾的身体猛地一僵,手中的绣线盒“啪”地掉在地上,绣线散落一地,像极了她此刻破碎的心。
“我真的看到了!”阿福急得跺脚,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递到花绾面前,“他还扔了这块玉佩!说这是你前世的东西,留着只会滋生邪念!我偷偷捡了回来,给你看看!”
花绾看着那块玉佩——那是她前世作为花木苑时,清心亲手送给她的,上面刻着一朵细小的梅花。玉佩此刻冰凉刺骨,上面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佛光,却带着令人心悸的恶意。
“净化我的妖魂……”花绾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眼泪无声地流下来。她就知道,他从来没有真正原谅过她的“妖身”,从来没有真正接受过她。他之前的寻找和愧疚,不过是因为怕她的存在,影响他的佛道罢了。
“姑娘,你快逃吧!”阿福急道,“清心大师现在己经走火入魔了,他说你是‘邪念之源’,一定要除了你!”
花绾没有说话,只是缓缓蹲下身,将散落的绣线一根根捡起来。她的动作很慢,手指却因为愤怒和绝望而剧烈颤抖。她原本以为,只要远离他,就能过上平静的生活,却没想到,他连她最后的转世机会,都要剥夺。
“我知道了。”她站起身,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谢谢你,阿福。你先走吧,我自有打算。”
阿福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花绾冷漠的眼神逼退,只能叹着气离开。客栈里只剩下花绾一人,她看着那块冰冷的玉佩,眼中最后一丝温情彻底熄灭,只剩下刺骨的恨意。
“清心……你既然容不下我,那我便……成全你。”她轻声说,将玉佩扔进炭火盆里。玉佩发出“滋啦”的声响,很快便化为一滩黑灰,像极了她被彻底碾碎的心。
与此同时,终南寺的禅房里,清心正盘膝打坐,试图压制体内因封印松动而躁动的气息。自从昨日发现封印有裂痕,他便立刻赶来加固,却没想到邪念的力量比他想象中更加强大,不仅没能加固封印,反而被邪念的黑气侵入了些许心神。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进来。”清心睁开眼,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灰色僧袍的僧人走进来,手中拿着一封书信:“清心师兄,山下有人送来一封信,说是给你的。”
清心接过书信,信封上没有署名,只画着一朵小小的梅花——那是花绾最喜欢的花。他心中一紧,连忙拆开。
信纸上的字迹娟秀,却带着一丝刻意的颤抖,正是花绾的笔迹:
“清心亲启:
一别多日,念君安好。
昔日军酒馆一别,方知君心中所求,不过是‘无妖’之境。我之存在,于君而言,终究是‘邪念’。
今闻君欲以法器净化我之妖魂,断我转世之路。君之心意,我己明了。
然我虽为妖,亦有求生之念。终南寺封印松动,邪念将至,此乃天赐我之机——我己决定投靠邪念,以邪念之力,保我妖魂不散。
君若寻我,可于三日后,至西郊乱葬岗。彼时,我便以‘邪念之徒’的身份,与君了断前世今生之债。
花绾绝笔。”
清心看着信纸上的字迹,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猛地站起身,信纸从手中滑落,飘落在地。
“不可能……”他喃喃自语,眼神慌乱,“绾绾不可能投靠邪念!这不是她的字迹!是假的!”
可那朵梅花,那熟悉的语气,又让他不得不怀疑——他确实拿着法器去了封印之地,也确实扔了那块玉佩(他以为那是邪念附身的假货,想销毁它),却没想到会被人利用,写成这样一封挑拨离间的信。
“师兄,你怎么了?”灰袍僧人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担忧地问。
“没什么。”清心强压下心中的慌乱,捡起地上的信纸,指尖因用力而微微颤抖,“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灰袍僧人点点头,转身离开,却在关门前,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黑气——他早己被邪念蛊惑,那封信,正是邪念授意他伪造的。
禅房里只剩下清心一人。他看着信纸上“投靠邪念”西个字,心中的慌乱越来越甚。他知道花绾恨他,却也知道她本性善良,绝不可能投靠邪念——可万一……万一她真的被恨意冲昏了头脑呢?万一邪念真的蛊惑了她呢?
他猛地冲出禅房,朝着西郊的方向跑去。他必须找到花绾,必须向她解释清楚——哪怕她再恨他,哪怕她再不愿见他,他也不能让她落入邪念的圈套。
却不知,他这一去,正好踏入了邪念精心布下的陷阱。
西郊乱葬岗,阴风阵阵,白骨遍地。媚儿站在乱葬岗中央,身上的黑气愈发浓郁。她看着清心焦急赶来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
“清心……你果然来了。”她轻声说,声音却变成了花绾的模样,“你是来……净化我的妖魂的吗?”
清心猛地停住脚步,看着眼前“花绾”身上的黑气,心脏像是被刀割一样疼:“绾绾,你真的……投靠邪念了?”
“不然呢?”媚儿模仿着花绾的语气,带着冰冷的恨意,“你都要断我转世之路了,我不投靠邪念,难道等着被你净化吗?清心,你好狠的心!”
清心看着她眼中的“恨意”,想起信中的内容,想起封印松动的邪念,心中的绝望越来越甚。他举起手中的法器,却迟迟不敢落下——那是他用来对抗邪念的法器,却要对着他最想保护的人。
“绾绾,回头吧。”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邪念只会利用你,不会真的帮你。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误会你,不该错认替身,你跟我走,我会想办法帮你,我会……”
“不必了。”媚儿打断他,黑气猛地暴涨,“今日,要么你杀了我,要么我杀了你,彻底了断!”
她说着,便朝着清心扑过来。清心下意识地举起法器抵挡,佛光与黑气碰撞,发出刺眼的光芒。
躲在不远处的花绾,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她原本是想来问清楚,却没想到会看到“自己”与清心大打出手,更没想到“自己”身上会有那么浓郁的邪念黑气。
“原来……阿福说的是真的。”她轻声说,眼泪再次流下来,转身毅然决然地离开。她知道,她再也不能回头了——清心要除她,“她”自己也成了邪念之徒,这世间,再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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