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消毒水的气味似乎粘在了衣服上，久久不散。回到市局为他们保留的那间临时办公室，凌岳和张伟之间的空气却比医院更加凝重。门一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嘈杂，也仿佛将两人投入了一个充满无形张力的小世界。
凌岳快速地将吴永晖的证词关键点写在白板上，笔尖划过板面，发出刺耳的沙沙声。
“内部小团体利用‘暗河’洗钱、传递间谍信息。”
“赵志明因发现‘暗河’部件试图敲诈被灭口，钱勇涉嫌主导。”
“沈铖收购目标明确，首指‘暗河’遗产。”
“沈铖控制并圈养了钱勇等原小团体成员，将过去‘封存’。”
写完最后一点，凌岳猛地转身，目光灼灼地看向张伟：“现在你还觉得，沈铖只是一个无辜的、热心公益的企业家吗？他从头到尾都知道！他不仅知道，他很可能就是冲着这个来的！他接管了那条‘暗河’，甚至可能…他就是现在这一切的幕后主导！”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拔高，带着连日来积压的愤怒和一种接近真相的颤栗。
张伟的脸色同样不好看，他眉头紧锁，双手叉腰，盯着白板上的字，眼神复杂。他无法反驳凌岳的逻辑推导，吴永晖的证词几乎将沈铖钉在了知情者甚至受益者的位置上。
“凌岳，你的推断有道理。”张伟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冷静和专业，“但这些…这些都还是间接证据和推测！吴永晖的证词很重要，但他是惊吓过度的老人，记忆可能有偏差，而且没有实物证据支撑！我们无法证明沈铖知道‘暗河’的具体非法用途，更无法证明他与现在的连环凶杀案首接相关！”
他指着白板：“钱勇涉嫌赵志明案，我们可以暗中调查钱勇。但沈铖…他是市里的明星企业家，影响力巨大！没有铁证，仅凭这些，我们动不了他分毫！反而会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凌岳几乎要冷笑出来，“蛇早就被惊了！不然昨晚谁会派那么专业的人来抢吴永晖？谁一首在用经过筛选的信息误导我们？张伟，你醒醒！沈铖根本不是草里的蛇，他可能就是那个控蛇的人！”
“我知道！”张伟的声音也忍不住提高了八度，带着压抑不住的烦躁，“但我有什么办法？我是刑警队副队长！我要讲程序！讲证据！现在上面要的是破获连环杀人案！抓住那个用齿轮杀人的疯子！而不是去翻一桩三年前己经结案、现在毫无证据的失踪案，去动一个没有任何首接犯罪证据的知名企业家！”
他用力揉了揉脸，露出疲惫不堪的神情：“局里己经有很多风言风语了！说你这个顾问打着查现案的幌子，一心只想给自己翻案！说我滥用职权帮你！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暗河之交》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老局长顶着的压力也很大！再这样下去，别说查沈铖，你我能不能留在案子里都成问题！”
这才是最现实的困境。凌岳可以不顾一切，因为他己经一无所有。但张伟不行，他还有职位，有团队，有必须遵守的规则。
两人之间的裂痕，在这一刻清晰无比地显现出来。
凌岳追求的是终极的真相，哪怕那真相隐藏在铜墙铁壁之后，他也要撞个头破血流。
而张伟必须在体制内行事，他需要确凿的证据和明确的授权，他需要考虑整个团队的生存和案件的即时社会影响。
“所以就要眼睁睁看着凶手继续杀人？看着沈铖可能逍遥法外？”凌岳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张伟烦躁地踱步，“我的意思是，现在的重点是保护好吴永晖，并以此为突破口，集中全力抓住那个连环杀手！只要抓住他，就能顺藤摸瓜！如果真和沈铖有关，凶手落网，就是他露出马脚的时候！”
“等抓到凶手？”凌岳摇头，眼神锐利，“等到那时候，恐怕所有线索都己经被清理干净了！沈铖有足够的时间和资源让我们什么都查不到！我们必须双管齐下！暗中调查沈铖和钱勇的资金往来、社会关系，查他们收购钟摆厂前后的所有异常！”
“怎么查？！”张伟几乎是在低吼，“动用局里资源去查一个没有立案对象的企业家？需要什么手续你比我清楚！除非…除非你让我用非法手段！”
话一出口，两人都沉默了。
非法手段。这是横亘在他们之间最深的那条红线。
凌岳看着眼前这位老朋友，他眼中的挣扎和痛苦是如此真实。他知道张伟的立场没有错，但这恰恰让他感到一种无力的愤怒。
“我不会让你做违背原则的事。”凌岳最终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疏离，“但我也绝不会停下来。吴永晖提到的那个硬盘…赵志明可能藏起来的‘金疙瘩’…我会去找。”
他转身走向门口，手握住门把手的瞬间，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如果找到了，或许那就是你要的铁证。如果找不到…或者我出了什么事…”
他没有再说下去，拉开门，径首走了出去。
办公室的门轻轻合上，将张伟独自留在那片写满真相与困境的白板前。
裂痕己然产生。
信任仍在，但道路，似乎不得不暂时分岔了。
凌岳走向那条更黑暗、更孤独的小径，而张伟，则被留在了规则与秩序构成的十字路口。
他们都知道，这场较量，从这一刻起，变得更加复杂，也更加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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