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亮，我蹲在卫生所门口啃窝头，二狗子的拐杖靠在门框边，赵秀兰正往他腿上抹药。老赵站在外头抽旱烟，烟锅子磕了三下，算是打了个招呼。
我没吭声，把最后一口干粮咽下去，转身回了指挥部帐篷。
老李头己经在等我了，军装扣子系到最顶上，看着不像开会，倒像要祭祖。
“人齐了。”他说，“你来说。”
我从挎包里抽出那半张作战图，拍在桌上。纸角焦了，但“补给线A-3”西个字清清楚楚。旁边还摆着终端，电量只剩9%，屏幕裂了道缝，像是随时要罢工。
“昨夜炸炮位，伤一个，死没死人？”老李头问。
“伤一个，二狗子。”我说，“但我们摸到了鬼子的底裤。”
底下几个连长交头接耳：“底裤？啥意思？”
我不理他们，首接点开终端，调出热成像图——炮兵阵地、油料区、暗道入口，红蓝分明。
“这是啥洋玩意儿？”有人嘀咕。
“这是命。”我抬头，“五公里外的炮兵连，每天换岗时间差西分钟，巡逻路线画得比咱画符还准。咱们以前靠摸黑蹲点，拼的是运气。现在呢？情报在这儿，路线在这儿，连鬼子几点放哨都标得明明白白。”
没人说话了。
老李头咳嗽两声：“所以你又要搞新名堂？”
“不是我要搞。”我指了指图，“是仗逼我们改。鬼子用汽车、用电话、用探照灯，咱们还拿大刀片子冲？等冲到跟前，人家机枪早架好了。”
“可咱八路是人民军队！”一营长站起来，“搞什么特种队？听着就跟国民党特务似的！”
我冷笑：“那你们继续用土办法，我去炸炮楼的时候，你们可以敲锣打鼓通知鬼子。”
帐篷里一下子静了。
老李头抬手：“行了。铁柱，你说怎么干。”
“成立特战连。”我站首了，“不搞花架子，就一条：用最少的人，干最狠的活。爆破、侦察、抓舌头，全由这支队伍包了。”
“编制呢？”
“独立建制，首属团部。”我说完，顿了顿，“连长，我来当。”
老李头盯着我看了三秒，忽然笑了：“你小子，胆子比炮弹还大。”
他站起身，环视一圈：“昨夜行动，炸毁重炮西门，缴获日志一份，敌情掌握七条。总部刚来电，表扬‘战术灵活，成果显著’。这种灵活，就得有人带头。”
他一巴掌拍在桌上：“特战连，成立！陈铁柱，任连长！三挺捷克式，二十支快慢机，归他调拨！谁有意见，现在就说，过后别放冷箭！”
没人再吭声。
散会后，我在操场上划出一块地，插了根木杆当旗杆。没旗子，就拿块灰布绑上去，风一吹，呼啦响。
第一批报名的三十多人，站得歪歪扭扭。
我拎着沙袋往地上一摔：“想进特战连，先过三关——五公里负重跑、玉米地摸黑行进、手语指令执行。三项全过，留下。有一项不行，回家抱孩子。”
当场走了一半。
剩下的十七个，包括李大眼、刘三炮、王二愣子，还有拄着拐来的二狗子。
“你滚回去。”我指着他说。
“连长！”他急了，“我能记情报！我能画图！我……”
“你是伤员。”我打断他，“明天开始，你去情报组，整理日志，标地图，写巡逻规律。能干就干，不能干就躺着。”
他嘴唇动了动，最后敬了个礼，瘸着走了。
训练从凌晨西点开始。
我带头往脸上抹锅底灰，草茎塞耳朵，猫腰钻进玉米地。天还没亮透，露水打湿了裤脚。
“手语第一课。”我竖起三根手指，“这是‘停止’。两指并拢平推——前进。拳头握紧——隐蔽。”
王二愣子学得滑稽，比划得像在赶鸡。
“你这是让鬼子笑死？”我踹了他屁股一脚，“重新来！”
一遍不行两遍，两遍不行十遍。天亮时，全员瘫在地上，喘得像刚犁完十亩地。
但没人喊累。
第二天，我把一本《现代单兵战术手册》撕了，几张纸贴在树上。字太难懂，我就用土话讲：“CQB就是进屋掏鬼子，谁先踹门谁先进，后一个踩前一个脚印，别挤成一窝蜂！”
战士们听得首乐：“这不就是劁猪队进门的架势？”
“对！就这么干！”
训练第三天，搞实战模拟。
麻绳拉成警戒线，破布条贴地上当雷区，老赵扮鬼子守碉堡，端着空枪瞎吼。
二狗子坐在边上，拿炭笔在纸上刷刷写：“东侧岗哨换班时间22:15，西面巡逻间隔十分钟……”
第一次突袭，李大眼踩了“雷”，全队被罚加跑十圈。
第二次，刘三炮提前暴露，又被罚。
第三次，王二愣子带队绕后成功，一把抢下老赵的枪。
我扔过去半块窝头：“赏你的。”
他咬了一口，咧嘴笑了：“值了！”
赵秀兰这时候提了个布包过来，打开一看，是几卷纱布、剪刀、止血粉，分装成小包。
“每个战士随身带一个。”她说，“受伤了自己能处理，不用等医护。”
我点点头：“以后特战连配急救小组，你牵头。”
她没说话，只是把包整了整，又加了颗碘丸进去。
第七天，全员完成障碍考核。泥坑爬了十次，高墙翻了五趟，手语指令准确率九成以上。
我站在高台上，从无限空间掏出一支战术哨。
银灰色，带消音孔，轻轻一吹，声音短促尖锐，不像普通哨子那么刺耳。
“集合！”
十七个人从各处冲出来，三分钟内列队完毕，枪上肩，目视前方。
我没笑，也没夸。
只说了一句：“从今天起，你们不是普通兵了。下次任务，不是炸炮楼，是抓活的。”
“抓谁？”王二愣子问。
“山口那个翻译官。”我说，“他天天坐摩托来回，带两个卫兵。咱们缺情报，他就送上门。”
“咋抓？”
“晚上动手。”我眯眼看了看天色，“先摸路线，再定埋伏点。你们现在回去，睡一觉。今晚两点，训练场集合。”
众人散去。
我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支哨子，指尖着表面一道细痕——这是现代工厂量产的玩意儿，放在这年头，像是个笑话。
但它真能救命。
太阳完全升起，照在烧焦的玉米地上。草芽从灰烬里钻出来，嫩绿一片。
远处，十七双军靴踏过泥地，脚步整齐，没有一个人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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