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尘将那块墨玉玉佩塞给林笑笑后,便不再多言,重新拿起那封皱巴巴的信,眸光沉冷地再次浏览,指尖无意识地在粗糙的草席上划动着什么,仿佛在推演计算。
林笑笑捏着那块冰凉彻骨的玉佩,感觉像是捧着一块烧红的炭。走?还是不走吧?人家明显在下逐客令了,而且接下来要谈的肯定是“少儿不宜”的血腥复仇计划,她再待下去,怕是真的要被灭口了。
可是……就这么走了?眼睁睁看着这个她投喂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气色好了一点的病美人,回去投身到一看就九死一生的复仇大业里,然后大概率香消玉殒(?)?
她那点该死的同情心和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饲养员”责任感又开始冒头。
而且,他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值得信赖”的刘琨?“安稳度日”?这是在交代后事吗?呸呸呸!
林笑笑心一横,脚像钉在了地上一样。她飞快地把玉佩揣进怀里最内侧的口袋(这玩意儿可不能丢),然后深吸一口气,脸上又堆起了那副惯常的、没心没肺的沙雕笑容。
“哎呀,墨公子你要走了啊?真是可惜,以后就吃不到我做的饭了!”她故作惋惜地叹气,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随身带着的小布包里掏出一个小油纸包。
“喏,给你!我自己试着做的肉脯,路上当干粮!虽然可能没你以前吃过的那些山珍海味好,但顶饿啊!报仇……啊不是,是办正事,也得有力气不是?饿着肚子怎么跟人打架?万一打到一半低血糖晕倒了多不划算?”
她一边絮絮叨叨,一边把油纸包硬塞到墨尘手里,完全无视了他瞬间变得有些错愕和无语的表情,以及旁边护卫那抽搐的嘴角。
墨尘低头看着手里那包还带着温热的、散发着淡淡焦糖和肉香的肉脯,再抬头看看眼前女孩那亮得过分、写满“你快夸我”的眼睛,一时间,胸口翻涌的滔天恨意和冰冷杀计划,竟然被她这不着边际的话和这包突如其来的零嘴给打断了一瞬。
他……他刚才是在酝酿复仇的情绪,规划回京的路线和联络点!这女人……
林笑笑却仿佛没看到他僵硬的表情,继续她的“沙雕干扰”:“对了,京城远不远啊?路上是不是很辛苦?你身体才刚好一点,可得注意休息,别太劳累!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报仇……啊不是,是办正事,也不急于一时嘛!”
“还有啊,京城肯定有很多好吃的吧?什么烤鸭、涮羊肉、驴打滚……哎哟说得我都饿了。”她夸张地咽了口口水,“不过外面的东西再好吃,估计也没我做的合你胃口?毕竟我都摸清楚你的口味了,嘿嘿。要不你报完仇……啊呸!办完正事,要是还活着……啊不是!要是还有空,可以回来尝尝我的新菜?我最近在研究一种新的糕点……”
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努力用各种废话和美食描述填充着草棚里冰冷肃杀的气氛,试图把那可怕的“复仇”话题冲淡。
墨尘握着那包肉脯,听着她那些颠三倒西、毫无逻辑却又充满生机的唠叨,脸上的冰霜似乎真的被她这莫名其妙的热情融化了一点点。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这个女人……到底知不知道“复仇”两个字意味着什么?知不知道他回去要面对的是什么?
她难道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吗?
可是……为什么听着她这些蠢话,心里那片荒芜冰冷的仇恨之地,竟然会透进一丝……微弱却执拗的光?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重新凝聚起那股复仇的决绝,冷声道:“这些事,与你无关。你……”
“我知道我知道!”林笑笑立刻打断他,一副“我懂我都懂”的表情,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江湖规矩嘛!知道的越少越安全!你放心,我嘴巴最严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没跟我说过你要回去搞……呃,办大事!也没给过我什么玉佩!更没说过仇家是谁!”
她说着,还做了个给嘴巴上拉链的动作。
墨尘:“……”
他看着她那副“此地无银三百两”还自以为很聪明的样子,突然觉得有点无力。这女人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旁边的护卫肩膀抖动得更厉害了。
林笑笑见气氛似乎缓和了一点点,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她想了想,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的、用软木塞塞着的竹筒。
“这个也给你。”她把竹筒递过去,表情认真了一点,“里面是我自己配的一点伤药和金疮药,效果还行。还有几片参片,吊气力用的。出门在外,尤其是……嗯,办那种比较激烈的大事,难免磕磕碰碰,备着点总没错。”
这药是她之前根据赤脚大夫的方子,又结合自己现代的一点常识改良做的,本来是想给爹娘备着的,效果确实不错。
墨尘看着那简陋的竹筒,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伸手接了过来。竹筒上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
“多谢。”他低声说了一句,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却似乎不再那么冰冷彻骨。
“不客气不客气!”林笑笑见他收了,立刻又眉开眼笑,“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今夜。”墨尘吐出两个字。
这么快?林笑笑愣了一下。看来京里的情况真的很紧急。
“哦……那……一路顺风。”她再次干巴巴地说出这句告别词,心里那点空落落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她看了看墨尘那依旧苍白的侧脸,最终还是没忍住,用最轻快的语气,说出了最认真的话:“那个……墨公子,不管你要去做什么,一定要活着啊。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才能吃好吃的,你说对吧?”
墨尘抬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女孩的眼睛清澈明亮,里面有关切,有担忧,还有一种他无法理解的、纯粹的祝愿。
他握着竹筒和肉脯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下。
最终,他只是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然后移开了目光,重新看向那封信,恢复了那种生人勿近的冰冷状态。
“你可以走了。”
林笑笑知道,这是真正的逐客令了。
她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草棚。
走到外面,阳光有些刺眼。她回头望了望那低矮破败的草棚,心里五味杂陈。
护卫对她抱了抱拳,低声道:“多谢姑娘这些时日的照拂。”
林笑笑摆摆手,没说什么,心情有些复杂地往家走去。
怀里那块墨玉玉佩沉甸甸的,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那个神秘的、病弱的、身负血海深仇的墨尘,真的要走了。去进行一场吉凶未卜的复仇。
而她,一个只想种种田、做做生意、当个团宠小富婆的穿越女,好像一不小心,就在大佬的复仇剧本里,打了个酱油,还拿到了一件可能很牛逼也可能很要命的信物。
这剧情,真是越来越刺激了。
她摇摇头,把那些纷乱的思绪甩开。
不管怎么样,日子还得过,钱还得赚。
至于墨尘……
希望他能成功吧。
希望……还能有再见的一天。
嗯,主要是想看看他复仇成功后,是不是还长得那么好看。林笑笑默默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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