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阠刚把省厅专案组的见面地址存进手机，办公室的门就被“砰”地撞开——局长揣着手站在门口，西装外套没系扣，里面的白衬衫领口皱着，比昨天在楼下时多了几分狼狈，却依旧透着股压人的气势。
“陆阠，你跟我过来。”局长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转身往走廊尽头的休息室走。陆阠捏了捏口袋里的手机，那里面存着阿明发来的照片——上周三晚上，梁天虎的黑色奔驰停在“锦绣阁”酒楼门口，局长从副驾下来，两人勾着肩进了包厢，照片拍得不算清晰，却能看清局长手腕上那只劳力士，和梁天虎手里拎着的黑色礼品袋。
休息室里没开灯，只有百叶窗漏进几缕夕阳，在地板上割出几道昏黄的痕。局长往沙发上一坐，掏出烟盒抖了抖，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却没点火，只是盯着烟蒂上的滤嘴，半天没说话。
“局长，您找我有事？”陆阠站在门口，没往里走——他记得李队说过，跟这位局长单独相处，永远别把后背对着门。
局长终于抬头，烟在他嘴角动了动：“省厅专案组找你，是为了梁天虎的事？”
“是。”陆阠答得干脆，“明天十点见面，谈冷链车贩毒和李队的车祸。”
“谈？”局长突然笑了，笑声里满是冷意，他把烟从嘴里拿下来，手指捏着烟蒂转了两圈，“陆阠，你以为省厅来了，你就能翻天？我告诉你，你再这么闹下去，别说你这扫黑办的队长保不住，能不能留在警队，都得另说。”
陆阠没接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那张照片，递到局长面前。屏幕的光映在局长脸上，他原本紧绷的脸，瞬间像被抽走了力气，瞳孔猛地一缩，伸手就要去按手机屏幕：“你哪儿来的这东西？”
陆阠往后退了一步，收回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了划，调出另一张——包厢窗户缝里拍的，梁天虎正往局长面前推一个红木盒子，局长的手搭在盒子上，没推回去。“上周三晚上，锦绣阁三楼包厢，梁天虎给您送的‘中秋礼’，是块和田玉牌子吧？”
局长的脸色彻底白了，他盯着陆阠的手机，喉结动了动，声音都发颤：“你……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陆阠把手机揣回口袋，语气很平，却带着分量，“我只是想查清楚李队的死因，抓了梁天虎。但您要是非要拦着，明天见了专案组，我不敢保证这照片会不会‘不小心’被他们看到。”
“你敢威胁我？”局长猛地站起来，手指着陆阠，却没了刚才的底气——他比谁都清楚，跟梁天虎的牵扯要是曝光，别说局长的位置，牢狱之灾都跑不了。上周梁天虎送玉牌子时就说过，“以后还得靠局长您多关照”，现在想来，那哪是关照，是把他往泥潭里拖。
“我不是威胁您。”陆阠看着局长的眼睛，那里面满是慌乱和算计，“我是提醒您，梁天虎是什么人？毒贩、黑恶势力，跟他绑在一起，早晚得被拖下水。现在省厅来了，这是您唯一的机会——配合专案组，把梁天虎的事说清楚，或许还能算个主动交代，要是等专案组自己查出来，您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局长僵在原地，手指紧紧攥着烟盒，烟盒被捏得变了形，烟丝从缝隙里漏出来，落在地上。他盯着地上的烟丝，半天没说话——他想起刚当局长时，在警徽前宣誓的样子；想起梁天虎第一次找他时，递过来的厚厚的红包；想起李队车祸后，梁天虎说“这事跟您没关系，我都安排好了”……那些画面在脑子里转来转去，最后都变成了冷汗，顺着后背往下淌。
“照片……只有你有？”局长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叫，他往门口看了一眼，生怕有人听见。
“目前只有我有。”陆阠点头，“但线人能拍到第一次，就能拍到第二次。您要是还想跟梁天虎勾连，下次就不是照片这么简单了。”
局长颓然地坐回沙发上，双手插进头发里，抓了抓——他知道陆阠没骗他。省厅专案组既然找了陆阠，肯定己经掌握了不少线索，要是他再硬撑，最后只能是自己倒霉。他沉默了足足五分钟，休息室里静得能听见窗外的风声，还有他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行。”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我配合。明天见专案组，我……我把梁天虎给我送东西的事说清楚，还有之前压下去的那几起商户被打的案子，我也一并交代。”
陆阠心里松了口气，却没表露出来：“您能想明白就好。明天见面，您就说主动向省厅反映情况，态度放诚恳点。”
“知道了。”局长摆了摆手，像是瞬间老了好几岁，他掏出打火机，“咔嗒”一声打着，却半天没把烟凑上去，最后又把火熄了，“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陆阠转身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身后传来局长的声音：“陆阠……”他回头，看见局长盯着地上的烟丝，眼神复杂，“李队的事，要是真跟梁天虎有关，你一定要查清楚。”
陆阠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轻轻带上了休息室的门。
走廊里的灯亮着，暖黄色的光洒在墙上的警训标语上——“忠诚、为民、公正、廉洁”。陆阠看着那八个字，心里忽然觉得一阵轻松，像是压了很久的石头终于挪开了一块。他掏出手机，想给小陈发消息，让他准备好之前压下的商户案卷，屏幕却先亮了起来，是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只有短短一句话：“梁天虎在转移账本和毒品，货运产业园的仓库，今晚八点。”
是线人。
陆阠的心跳猛地加快，他立刻给线人回消息：“确定吗？有没有看到转移的车辆？”
没过几秒，线人回复：“确定，我刚在产业园门口看到的，三辆厢式货车，都是天虎商贸的牌照，梁天虎的手下正往车上搬箱子，上面写着‘冷链设备’，但我看见他们搬的时候很轻，不像是设备。”
陆阠攥紧手机，快步往自己的办公室走——账本和毒品，是扳倒梁天虎最关键的证据，要是被他转移走，再想找就难了。他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看见小陈正抱着一摞案卷出来，是之前整理的商户被“黑凰党”欺压的记录。
“队长，局长找你干什么？没为难你吧？”小陈赶紧迎上来，眼神里满是担心。
“没为难，他同意配合专案组了。”陆阠接过案卷，翻了两页，又合上，“别收拾了，赶紧跟我去货运产业园——梁天虎今晚要转移账本和毒品。”
“什么？”小陈眼睛一瞪，赶紧放下案卷，“我马上叫人！要不要跟局长说一声？”
“不用。”陆阠拿起桌上的对讲机，按下通话键，“各小组注意，十分钟后在单位门口集合，目标货运产业园，着便装，带执法记录仪，行动！”
对讲机里传来整齐的“收到”声，陆阠挂了对讲机，又给省厅专案组的联系人发了条短信：“紧急情况，梁天虎今晚八点在城中货运产业园转移涉案物品，我方计划前往拦截，是否需要支援？”
没过多久，对方回复：“省厅专案组己安排人员前往支援，你们先行行动，注意安全，保持联系。”
陆阠收起手机，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七点十分，离八点还有五十分钟。他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往身上一披，对小陈说：“走，别让梁天虎跑了。”
小陈赶紧跟上，两人快步往楼下走。走廊里的灯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墙上的警训标语上。陆阠走着，忽然想起刚才局长在休息室里说的话——“李队的事，你一定要查清楚”。他攥了攥拳头，心里默念：李队，再等等，很快就能给你一个交代了。
单位门口，队员们己经集合完毕，都穿着便装，手里提着执法记录仪和手铐，眼神坚定。陆阠扫了一眼队伍，大声说：“今晚的行动，目标是梁天虎转移的账本和毒品，那是最关键的证据，绝不能让他带走！都注意安全，行动！”
“是！”队员们齐声应和，跟着陆阠上了车。三辆民用牌照的轿车缓缓驶出单位大门，往货运产业园的方向开去。车窗外，夕阳己经落下，夜色渐渐笼罩下来，城中的路灯一盏盏亮起，像一串长长的灯串，映着路上来往的车辆。陆阠盯着前方的路，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他知道，今晚这一战，不能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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