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宾馆302房间的窗帘拉得严实，只留一道缝漏进些微天光，恰好落在会议桌中央那叠厚厚的银行流水上。省厅专案组组长赵东河指尖夹着烟，烟灰簌簌落在“梁天虎”三个字上，他没顾上弹，盯着电脑屏幕里的账户信息，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石头：“三个境外账户，两个空了，只剩新加坡那家银行还剩100万——这钱转得比我们申请冻结的速度还快。”
陆阠坐在对面，手里捏着刚打印出来的账户明细，纸边被指腹磨得起了毛。他抬眼看向赵东河，眉头拧成个结：“赵组，这三个账户都是用空壳公司名义开的，法人信息全是假的，能查到开户记录就不容易了，怎么会这么快被转移？”
“要么是有人通风报信，要么是梁天虎早有准备。”赵东河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火星溅起又迅速熄灭，“你想想，他做了这么多年买卖，不可能没留后手。这钱没转出境外，大概率是换了个‘壳’，藏在国内了。”
旁边的专案组组员小李推了推眼镜，把一份报表递过来：“赵组、陆队，我们查了这三个账户的转账记录，最近一笔大额转出是三天前，转到了香港一家投资公司，可再查下去，这家公司上周刚注销——典型的洗钱跳板。”
陆阠接过报表，目光扫过“注销日期”那一栏，突然顿住——三天前，正是他把证据寄到省厅的第二天，也是局长找他谈话的那天。他指尖在报表上敲了敲，声音压得低：“赵组，会不会是……局里有人走漏了风声？”
赵东河抬眼看他，眼神里带着点了然：“你是说你们那位王局长？上次你提过，他跟梁天虎吃过饭。”见陆阠点头，赵东河靠向椅背，手指在会议桌上轻点：“不排除这个可能，但现在不是查内鬼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找到那笔钱的去向。梁天虎的毒品网络、地下赌场，全靠钱撑着，断了他的钱袋子，他就成了没牙的老虎。”
“可国内账户我们查过了，梁天虎名下就一个普通储蓄账户，里面只有几万块，跟他‘天虎商贸老板’的身份根本对不上。”小陈坐在陆阠旁边，急得首搓手，“总不能这几千万凭空消失了吧？”
“没凭空消失，是藏得深。”赵东河拿起桌上的笔，在纸上画了个圈，“境外账户转出来的钱，要想在国内用，最安全的办法就是通过空壳公司洗白——成立几家没实际业务的公司，用‘投资’‘贸易’的名义把钱转进来，再通过虚开发票、伪造合同，变成‘合法收入’。梁天虎在城中经营这么多年，手里肯定攥着不少这种‘空壳’。”
“空壳公司……”陆阠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上次去货运产业园查冷链车，梁天虎的手下曾提过“我们老板旗下好几家公司都在这儿”。他猛地坐首身体，指尖在桌上敲了敲：“赵组，我想起个事——梁天虎在货运产业园里，注册了三家公司，全是商贸类的，名字分别是‘天顺’‘天达’‘天和’。我之前查过，这三家公司既没固定货源，也没实际客户，每年就几张模糊的进出货单据，当时没多想，现在看来……”
“现在看来，这就是他藏钱的‘壳’！”赵东河眼睛一亮，抓起桌上的电话就拨，“小李，立刻查城中货运产业园注册的‘天顺’‘天达’‘天和’三家商贸公司，查它们的开户银行、近半年的资金流水，尤其是三天前到现在的进出账——重点查有没有大额资金转入，不管是单笔还是拆分的！”
电话那头的小李应了声“马上查”，赵东河挂了电话，看向陆阠：“你怎么确定这三家是梁天虎的？他没把法人信息换成别人？”
“换了，但换的人都是他的心腹。”陆阠想起之前阿明偷偷给他的消息——天顺公司的法人是梁天虎的远房侄子，一个没读过书的农民，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利索；天达的法人是他的司机，天和的法人是货运产业园的保安队长。“这三个人要么跟梁天虎沾亲带故，要么被他用好处绑着，说白了就是傀儡——真正掌权的还是梁天虎。”
小陈在旁边补充：“上次我们去产业园查冷链车，天顺公司的门脸就在冷链仓库隔壁，当时一个员工说漏嘴，说‘我们老板让把货往那边送’，指的就是梁天虎的仓库。”
赵东河点了点头，又拿起烟，刚要点燃，手机突然响了，是小李打来的。他接起电话，没说话，只听着，眉头渐渐皱紧，最后“嗯”了一声，挂了电话，脸色沉了下来。
“怎么了，赵组？”陆阠赶紧问。
“三家公司的账户都查了，天达和天和的账户里，三天前各进了500万，备注是‘货款’，但根本没有对应的贸易合同——这钱刚进来，当天就被转到了十几个个人账户，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反黑凰倾覆掌权者的末路 全是农村信用社的卡，开户人都是城郊的农民，估计也是傀儡。”赵东河把手机往桌上一放，语气里带着点咬牙：“还有更绝的——天顺公司的账户，昨天刚把800万转到了一家建筑公司，备注是‘工程预付款’，可这家建筑公司，上个月刚中标了货运产业园的扩建项目。”
“扩建项目？”陆阠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梁天虎这是把钱投进自己能控制的项目里，既洗白了钱，又能借着扩建，把产业园的仓库、冷链车全换成自己的——以后再想查他的毒品运输，更难了！”
“不止。”赵东河手指敲着桌子，节奏越来越快，“货运产业园是城中的重点招商项目，扩建工程归市发改委管，能拿到这个项目的建筑公司，背后肯定有人。梁天虎把钱投进去，相当于又拴住了一串人——从发改委到产业园管委会，以后谁想动他，都得掂量掂量。”
小陈听得脸色发白：“那这钱岂不是拿不回来了？十几个农民账户，还有建筑公司的工程款，就算查到了，也不好追啊。”
“不好追也得追。”陆阠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冷了几分，“那些农民账户，肯定是梁天虎用好处收买的，只要找到人，总能问出线索；建筑公司那边，既然是中标项目，就有监管账户，只要能证明这笔‘预付款’是赃款，就能冻结。”
赵东河看向他，眼神里多了点赞许：“说得对。陆阠，你跟小陈去城郊，查那些农村信用社账户的开户人，记住，别打草惊蛇，先摸清他们跟梁天虎的关系，是不是被胁迫，还是收了好处。我留在这儿，联系市发改委，查那家建筑公司的中标流程，还有监管账户的资金动向。”
“好。”陆阠站起身，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刚要走，又想起什么，回头问，“赵组，局里那边……要不要跟王局长打个招呼？毕竟去城郊查人，可能要用到辖区派出所的力量。”
赵东河冷笑一声，拿起桌上的烟，这次点着了，吸了一口：“不用跟他打招呼——我们首接联系城郊分局，走专案组的流程。你那位王局长，现在不添乱就不错了，别指望他能帮忙。”
陆阠心里一沉，想起那天局长威胁他的话——“多为家人想想”。他攥了攥拳头，没再说什么，跟小陈对视一眼，转身往门外走。
刚走到门口，赵东河突然叫住他：“陆阠。”
陆阠回头，看见赵东河靠在椅背上，烟圈在他头顶散开，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查的时候小心点，梁天虎既然能把钱转得这么快，肯定在城郊也有眼线——别让他知道我们盯上了那些农民账户。”
“我知道。”陆阠点了点头，拉开门，外面的阳光突然涌进来，刺得他眯了眯眼。走廊里很安静，只有远处服务员推车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他想起刚才小李说的——天顺公司转出去的800万，是“工程预付款”。货运产业园的扩建工程，工期要一年半，梁天虎这是打算把赃款变成“固定资产”，跟这块地绑在一起，做他的“长久生意”。
“队长，想什么呢？”小陈跟在他身后，见他站在门口不动，小声问。
陆阠回过神，摇摇头，迈开脚步往电梯口走：“没什么——走，去城郊。先找到那些开户的农民，看看梁天虎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让他们帮着藏钱。”
电梯门缓缓打开，映出两人的影子，都绷着脸，没什么表情。陆阠看着电梯里的自己，突然想起李队生前常说的话——“查黑恶势力，就像剥洋葱，一层一层剥，总能剥到最里面的芯。”现在，他们刚剥掉“境外账户”这一层，露出了“空壳公司”的第二层，接下来，该剥“农民账户”“建筑公司”这一层层伪装了。
电梯门关上，缓缓下降，轿厢里的灯光惨白，照在陆阠脸上。他掏出手机，给妻子发了条短信：“今天去城郊办案，可能晚点回，别等我吃饭。”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看好女儿，别让她一个人出门。”
发完短信，他把手机揣回兜里，靠在轿厢壁上，闭上眼。脑子里全是那些账户数字——500万、800万、100万……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梁天虎从商户手里敲诈来的“保护费”，是从毒品里赚来的黑心钱，是李队用命换来的线索。他睁开眼，看着电梯门上跳动的楼层数字，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管这钱藏得多深，不管背后有多少人撑腰，他都要把这笔赃款追回来，把梁天虎的“壳”一个个打碎。
电梯到了一楼，门刚打开，陆阠就迈开脚步，快步往酒店门口走。阳光洒在他身上，却没什么温度，就像梁天虎那些藏在“合法”外衣下的赃款，看着干净，摸上去全是冰冷的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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