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华宫的月光像筛过琉璃瓦的碎银,在青砖上投下菱形光斑。苏晚捏着十皇子送的暖玉,玉上阴刻的 "瑜" 字被体温焐得发烫,背面还留着孩子掌心的奶渍。
玉宁跪在灯下,指尖抚过泛黄花名册上 "王大有" 的名字,纸角被蠹虫蛀出细密的孔洞,像极了记忆里永远补不全的真相。
"娘娘,杂役司的刘嬷嬷说,王公公坠井时穿的青布褂子,左襟还绣着婉贵妃赐的缠枝莲纹。"
玉宁的声音浸着夜露般的凉意,烛火在她发间跳动,映得眼下青黑愈发明显。
"可那年腊月初七,北苑的废井早冻成实心冰坨了。"
苏晚将暖玉塞进妆匣暗格,指尖触到匣底藏着的银剪,冰凉的金属让她想起五年前坤宁宫破碎的琉璃灯。
原主记忆里,婉贵妃落胎那晚,她追着那个下巴有黑痣的身影跑出殿门,只来得及看见对方撞翻铜鹤香炉,袖口褪色的石榴花在火光里忽明忽暗 —— 正是花名册上王大有的常用纹样。
"去告诉小椿," 她拔下竹簪划开蜡封,青瓷小瓶里的紫花地丁粉末混着薄荷油的清凉气息扑面而来,
"让她表哥把这个带给御马监的孙德胜。"
瓶底极小的 "沈" 字是用银剪刻的,笔画边缘还带着毛茬,像道未愈的伤口。
御马监的铡草声混着马嘶传来,孙德胜正往草料里掺硫磺。他下巴的黑痣在阳光下泛着油光,听见身后咳嗽声,转身看见小椿表哥搓着冻红的手,袖中露出半幅绣着金线的帕子,那是只有坤宁宫才有的织纹。
"孙大哥,我妹妹宫里的主子说,这药粉治马口疮最灵验。"
药粉撒在马槽里时,几匹白马立刻凑过来嗅闻。
孙德胜捏起粉末放在鼻尖,薄荷味里混着极淡的龙涎香,和婉贵妃宫里的熏香如出一辙,让他想起三年前雪夜,王大有塞给他的锦盒里,也铺着这样的金线。
三日后,玉宁在御花园的太湖石后堵住孙德胜。太监怀里的茯苓饼碎成渣,看见她腰间晃动的银剪,手指突然抖得握不住饼皮。
"王大有到底怎么死的?"
玉宁的指尖划过石缝里的苔藓,霜气顺着袖口钻进骨髓,
"婉贵妃出事那晚,他看见什么了?"
孙德胜的黑痣剧烈跳动,像爬在脸上的毒蜘蛛。他突然想起王大有临终前塞给他的血书,残页上 "药是从......" 的字迹被雪水晕染,此刻在记忆里泛着暗红。
"求求姑娘!" 他扑通跪倒,额头撞在冰凉的石棱上,
"有人警告过,再说就把我和大有哥埋一块儿!"
远处传来宫女的说笑声,孙德胜猛地推开玉宁,棉鞋碾碎石缝里的蒲公英。黄色的花汁溅在玉宁裙角,像滴开的血,又像那年冬天王大有领口的斑斑血迹。
锦华宫的药圃里,苏晚将蒲公英熬成膏,铜勺撞在药锅边缘发出清响。
玉宁撩起裙摆,裙角的花汁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娘娘,他跑的时候喊着 ' 不是失足 '!"
蒸汽模糊了苏晚的视线,她想起父亲书房里的密信,信中用蒲公英暗指 "秘密",而王大有的名字,恰好出现在沈巍通敌案的附页第三行。
"去查孙德胜的调职文书,"
她吹着药膏的热气,看见表面浮起的油花聚成井口的形状,
"尤其是谁盖的印。"
养心殿的密报躺在黄梨木案头,朱砂批注圈着 "孙德胜" 三字,像滴在雪地上的血。
萧执用玉镇纸碾开药粉,紫花地丁的汁液染红了镇纸上的蟠螭纹 ,那是沈巍从北狄王帐中缴获的战利品。
"沈氏在查旧案。"
他的指尖沾着药粉,想起五年前坤宁宫琉璃碎片上的刻痕,那个模糊的 "沈" 字像根细针扎在记忆里。
龙靴碾碎案边的药渣时,他突然开口:"让孙德胜归她调遣,即日起。"
御马监的更夫敲过三更,孙德胜缩在草料堆里发抖。
门缝里塞进的纸条上,银剪刻的字凸凹硌手:
"明晚三更,北苑废井见。"
他摸着怀里的血书,想起王大有坠井那天,井口的冰纹竟和婉贵妃宫里的窗花一模一样。
锦华宫的油灯下,苏晚将银剪插进药囊,刀刃映出她鬓边的白菊 ,那是母亲当年别在父亲盔上的花,出征前一夜,母亲说 "平安归来"。
"娘娘,他要是不来..." 玉宁捧着金疮药的手有些发颤。
"他会来的。"
苏晚望着窗外北苑的方向,废井的轮廓在夜色里像只微睁的眼,"因为只有我能让他活着说出真相。"
当第一颗星子爬上夜空,苏晚摸了摸额角的旧疤。
北苑的废井沉默如谜,而她手中的银剪,即将剪开覆盖真相的冰层。只是她没看见,宫墙阴影里,有个身影正将毒针浸入药瓶,瓶身刻着和她妆匣暗格相同的 "沈" 字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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