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在昏暗的楼梯间里站了很久。眼泪流干了，脸上紧绷绷的，沾着灰尘。地上那几滴深色的泪痕己经干涸，变成模糊的印记。腿站麻了，她才像从梦里惊醒，慢慢挪动脚步。
推开沉重的防火门，外面走廊的光线刺得她眼睛发疼。她低着头，快步往教室走，只想快点拿书包回家。脖子空荡荡的，冷风灌进去，像冰水浇在心上。
回到教室，里面己经没几个人了。苏晓还在座位上等她，看见她进来，立刻站起来：“林微！你去哪了？我到处找你！”
林微没回答，径首走到自己座位，默默收拾书包。动作机械。
苏晓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和惨白的脸，急了：“你……你是不是又哭了？你见到他了？说什么了？”
林微拉上书包拉链，声音哑得厉害：“……没说什么。”
“什么叫没说什么？”苏晓抓住她胳膊，“你们……”
“断了。”林微打断她，声音不大，但很清晰。她抬起头，看着苏晓，眼神空洞，“都断了。以后……别提他了。”
苏晓愣住了，看着林微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问出来，只是默默松开了手。
第二天，第三天……日子像生锈的齿轮，缓慢而沉重地往前挪。林微把自己缩进一个无形的壳里。上课低头看桌面，下课趴着睡觉或者看书，放学第一个冲出教室。不主动跟任何人说话，苏晓跟她说话，她也只是简短地应一声“嗯”“哦”。脖子上的那道红痕慢慢淡了，消失了，但心里的那道口子，好像永远敞开着。
陈默回到了教室。他看起来没什么变化，黑眼圈还在，脸色依旧有点苍白，但那股疲惫感好像更深了，沉在眼底。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打球、跟王凯他们打闹，大部分时间都沉默地坐在自己位置上，要么趴着睡觉，要么低头看书做题。偶尔王凯跟他说话，他也只是简短地应几声。
他和林微，像两条被强行掰开的平行线，在同一个空间里，却再也没有交集。
周五下午，第二节课下课铃响。走廊里瞬间涌满了人，上厕所的，去小卖部的，打水的，闹哄哄一片。
林微低着头，从教室后门出来，想去厕所。她贴着墙边，尽量避开人流。脑子里还想着上节课没弄懂的一道化学题。
就在这时，对面高二三班的后门也开了。陈默走了出来。他低着头，手插在校服裤兜里，步子不快。
几乎是同时，两人都抬了一下头。
目光，毫无预兆地撞在了一起。
林微的心猛地一缩，像被针扎了一下。她看到了陈默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没有愤怒，没有怨恨，也没有她害怕看到的质问或痛苦。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陌生？像在看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
只对视了不到一秒。也许只有半秒。
林微像被烫到一样，猛地低下头！动作快得差点扭到脖子。她感觉自己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温度，手脚冰凉。她立刻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侧身挤进旁边拥挤的人流里，头埋得低低的，只想快点逃离那个视线交汇的点。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悸动，而是因为巨大的恐慌和难堪。
与此同时，陈默也像是看到了什么刺眼的东西，目光飞快地移开，转向了走廊另一侧空白的墙壁。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嘴唇抿得紧紧的。在林微低头加速逃离的瞬间，他也立刻加快了脚步，方向与林微完全相反，旧夏回声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旧夏回声最新章节随便看！大步流星地朝着走廊另一头走去。他个子高，步子大，很快就消失在拐角涌动的人潮里，背影僵硬而决绝。
没有停顿，没有犹豫，更没有回头。
像两艘在黑夜的海面上擦肩而过的船，灯光短暂地扫过对方，随即迅速调转方向，驶入各自深沉的黑暗。除了那瞬间的交错，再无痕迹。
林微挤在去厕所的人流里，后背全是冷汗。刚才那短暂的对视，那冰冷的陌生眼神，像烙印一样刻在她脑子里。比陈默妈妈刻薄的辱骂，比老李语重心长的“注意影响”，甚至比楼梯间那句“行，听你的”……都更让她感到一种彻骨的寒冷和绝望。
他真的……把她当陌生人了。
不，比陌生人还陌生。是避之不及的东西。
她走进厕所，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一遍遍冲洗着自己的脸。水很凉，刺激着皮肤，却浇不灭心里那股冰冷的寒意。
回到教室，苏晓凑过来：“哎，刚才我好像看见陈默了，就在走廊……”
“没看见。”林微立刻打断她，声音很生硬。她拿出下节课的书，翻开，眼睛死死盯着书页上的字。
苏晓被她噎了一下，看了看她紧绷的侧脸和紧抿的嘴唇，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从那天起，走廊里再“相遇”，就成了固定的模式。
有时是去办公室交作业的路上。林微抱着本子低头快走，眼角的余光瞥见对面走过来那个穿着深色外套的高个子身影。她立刻像受惊的兔子，猛地加快脚步，或者干脆侧身拐进旁边的空教室或楼梯间，宁可绕远路。
有时是在楼梯拐角。林微正下楼，一抬头，看见陈默正从下面一层走上来。两人同时僵住半秒。林微立刻收回目光，紧紧抓住楼梯扶手，几乎是贴着墙根，低着头，加快速度往下冲。而陈默，则会立刻停住脚步，侧身让到楼梯扶手另一边，身体转过去面向墙壁，等她像阵风一样冲下去后，才重新迈步上楼，脚步更快。
有时只是在拥挤的课间走廊里。两人隔着几个人，目光无意间对上。永远只有一瞬间。然后林微会像被火燎到一样猛地别开脸，身体下意识地往旁边的人身后缩。而陈默则会立刻移开视线，面无表情地看向前方或者头顶的天花板，脚下的步子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更快地挤开前面的人流，迅速拉开距离。
没有言语，没有表情，只有闪电般的视线接触，和随之而来更快的、刻意的回避与加速离开。
这种沉默的、冰冷的默契，比任何争吵都更伤人。它像一堵无形的、厚厚的冰墙，横亘在两人之间。每一次目光的触碰和逃离，都在冰墙上加厚一层寒霜。
林微感觉自己像个幽灵，飘荡在校园里。她拼命学习，把自己埋进题海里，试图用公式和单词填满所有的时间和脑子，不去想那条冰冷的围巾，不去想楼梯间那句平静的“行，听你的”，更不去想走廊里那一次次冰冷的、陌生的对视和逃离。
但有些东西，越是拼命想压下去，越是会在深夜的寂静里，在某个发呆的瞬间，猛地浮上来，像冰冷的水草缠住心脏，让她窒息。
苏晓偶尔会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好吧？”
林微总是摇摇头，或者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没事。学习。”
她不再提起那个名字。那个名字，连同那段短暂得如同幻觉的时光，都被她强行塞进了心底最深的角落，盖上了沉重的、冰冷的石板。只留下走廊里每一次相遇时，那瞬间的惊慌，和随之而来更深的空洞与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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