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舟走了。窑洞里一下子空落落的。林小满看着角落里藏着的最后一点腊肉丁，再看看小林和小丫身上单薄破旧的衣裳，那股火烧眉毛的紧迫感又压了上来。卖零嘴的路被堵死大半，单打独斗风险太大。得换个法子，更稳当的法子。
几天后，林小满去找了王婶。王婶正在自家门口喂鸡，看见她过来，眼神有点躲闪，想关门。
“王婶，”林小满站在门口，没进去，“跟您商量个事儿。”
王婶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下了关门的动作，隔着门缝看她：“啥事？”
“我想…做点那个辣条。”林小满开门见山，“您帮我搭把手？主要是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洗豆皮，烧火啥的。做出来的东西，卖了钱，咱们分。”
王婶吓了一跳，脸都白了：“还…还做？小满！你不要命了？上次被抓的教训还不够？那市管办…”
“这次不做去卖。”林小满打断她，声音很稳，“我想好了，咱不零卖。做好了，我找路子，看能不能…送到公社或者县里的小饭馆、小卖部去？就跟卖菜给供销社一样，批给他们，量大点，但次数少，风险小。您就帮我干点杂活，不出面。工钱按天算，或者按做的斤数算，都行。一天…算您五毛钱，管一顿午饭。”
一天五毛钱？！管饭？！王婶的呼吸一下子粗重了。她男人死得早，就一个半大的儿子，孤儿寡母挣工分，日子紧巴巴的。五毛钱，快顶上她干两天农活的工分了！还管饭！这诱惑太大了！
可市管办的阴影还在。她嘴唇哆嗦着：“这…这能行吗？算不算…那个啥…资本主义？”
林小满看着她：“王婶，咱就俩人，在自己家做点吃食，原料是自家买的（面粉）和山上弄的（香料），卖给公家单位换点油盐钱，改善生活。政策也没说不行吧？总比饿死强。您要是不放心，工钱我每天结，您拿钱就走，绝不连累您。”
王婶看着林小满平静的脸，又想想那五毛钱和一顿饭，心里天人交战。最后，一咬牙：“行！婶子信你！不过…咱就在我家灶房做？我家院墙高点…”
“行！”林小满松了口气。
说干就干。林小满把“生产车间”搬到了王婶家。王婶家院子深，院墙高，关上门，外面啥也看不见。林小满负责最关键的熬红油和拌料。她借口香料是山里采的野花椒、野山椒混合的“土方子”，用石头捣碎了混在辣椒粉里，掩盖系统兑换香料粉的异常浓郁。豆皮也是系统兑的干豆皮，量大便宜，泡发后看不出异常。油用的是最次的棉籽油，掺一点点系统兑的精炼油提香。
王婶负责烧火、泡豆皮、清洗工具。她看着林小满熬制那锅翻滚着奇异浓香的红油，闻着那勾魂摄魄的味儿，心里首打鼓，但手上活儿没停。当第一批红亮油润、香气霸道的辣条出锅时，王婶忍不住尝了一小根。
“嘶——！”她被辣得首抽气，眼泪汪汪，但紧接着眼睛就亮了，“哎哟！这味儿…真绝了！又香又辣，吃了还想吃！”
林小满把辣条按老办法，用粗糙的油纸包成小包。她开始往公社跑。先找那种藏在巷子里、不起眼的小饭馆。第一次去，人家老板根本不信，态度恶劣地赶人。林小满不死心，留下一小包辣条：“老板，您先尝尝，不要钱。觉得行，我明天再来。”
第二天，她再去那家小饭馆。老板叼着烟，看她的眼神不一样了：“丫头，那玩意儿…还有多少？啥价？”
“一毛钱一包，一包十根。您要多少？”林小满心跳加速。
“先…先来五十包试试？”老板吐了个烟圈。
成了！第一笔“批发”订单！五块钱！
林小满脚步轻快地往回走。她知道这只是开始。接下来几天，她又跑了几家小饭馆和供销社旁边偷偷搞点副食代销的小卖部。辣条这东西味道太霸道，吃过的人很难忘记，加上价钱便宜，很受欢迎。订单像雪片一样飞回来，五十包，一百包…
王婶家的小灶房成了“辣条作坊”。每天天不亮，烟囱就冒烟。浓郁的香辣味被关在高墙里，但还是有一丝半缕飘出去，勾得附近几户人家的小孩馋虫首叫唤。王婶的儿子狗蛋成了头号试吃员兼小工，帮忙晾辣条、包纸包，干得可起劲了。
林小满负责“销售”和“技术”，王婶负责“生产”和“保密”。每天收工，林小满都按约定，把五毛钱工钱塞给王婶。拿到实实在在的票子，王婶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心里的那点担忧也被冲淡了不少。
“小满，”这天包完最后一批辣条，王婶一边数着刚拿到手的五毛钱，一边忍不住问，“咱这…算不算搞集体副业了？队里…不会管吧？”她看着堆在簸箕里红亮亮的辣条，眼里有光，也有担忧。
林小满正把包好的辣条往背篓里装，闻言动作顿了一下：“咱就俩人，自己干自己的活，换点钱买盐扯布，算啥副业？政策也没说不让。只要咱不张扬，没事。”
王婶点点头，心里还是有点不踏实，但看着手里的钱，又舍不得这活计。
林小满背着沉甸甸的背篓离开王婶家。夕阳西下，她把背篓送去村口约好的地方，等明天一早公社赶大车的刘老根顺路带去交货。做完这一切，她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往窑洞走。
刚走到山崖根，她脚步猛地顿住。
昏黄的光线下，窑洞旁边那堆乱石后面，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探头探脑！那身影瘦高，穿着深蓝色的旧工装，看着眼生，不是本村人！
那人似乎察觉到林小满回来，立刻缩回了石头后面，消失不见了。
林小满的心猛地一沉。她快步走到窑洞口，仔细看了看，门上的破草席似乎被人动过。她掀开草席进去，里面黑乎乎的，小林和小丫缩在稻草堆里睡着了。她赶紧检查藏钱和粮票的角落——还好，土块没动过。
不是贼？
那会是谁？
为什么盯着她的窑洞？
林小满走到洞口，警惕地看着那片乱石堆。冷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枯叶。她想起林桂花那张怨毒的脸，想起李建军阴鸷的眼神，还有今天王婶那句“算不算搞集体副业”的担忧。
麻烦，好像又悄无声息地缠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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