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的晨光总带着几分温柔，透过宝一堂雕花木窗的缝隙，在青石板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白素贞正俯身整理药柜，指尖划过一个个贴着标签的陶罐 ——“甘草”“当归”“川贝”，每一味草药的气息在空气中交织，带着山间晨露的清冽与阳光晒过的暖意。案几上，那本老郎中药草图册摊开着，书页停在 “灵芝” 一页，泛黄的纸面上，老郎中用墨笔批注的 “千年灵芝生于崖壁，需伴晨露采摘，可活气血、续筋骨” 旁，还留着白素贞用灵光描出的淡青痕迹，那是她前日为验证药效，特意标注的 “仙力催化可增三成药效，然需顺天时，不可妄为”。
“白姑娘。”
门口传来温和的男声，白素贞抬头，见许仙站在晨光里，青色长衫的袖口虽磨得有些发白，却浆洗得干干净净，手中还抱着一摞刚抄好的典籍，显然是送完书便首接过来了。他的头发用一根木簪束着，额前垂落几缕碎发，被晨光染成浅金色，眼神落在案几上的药草图册时，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好奇。
白素贞首起身，指尖的草药碎屑轻轻落在围裙上，她对着许仙颔首：“许公子今日来得早。”
许仙走近几步，目光在药草图册上停留片刻，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像是在鼓足勇气。他放下怀中的典籍，双手在长衫下摆上悄悄蹭了蹭，才轻声问道：“白姑娘，我方才见您案上这本图册，上面的草药图谱与批注都极为详尽，尤其是那几处关于仙草的记载，竟与我曾在古书中读到的只言片语相合…… 不知可否借我一观？”
他说这话时，眼神带着几分期待，又怕唐突了对方，指尖微微蜷起。白素贞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本图册，想起这是老郎中临终前交给她的遗物，扉页上还留着老郎中的手迹 “医道无界，渡人渡己”。这些年，她带着这本图册修炼、行医，早己将它视作珍宝，可看着许仙眼中纯粹的求知欲，又想起他连日来主动帮忙整理药方、引导病患的细心，便没有犹豫。
她伸手将图册轻轻拿起，拂去书页上的一丝药尘，递向许仙：“公子若对草药感兴趣，尽管拿去看。只是这图册是故人所赠，还望公子妥善保管。”
许仙双手接过图册，指尖触到泛黄的书页时，心中涌起一阵郑重。他低头看着扉页上的字迹，轻声念出 “医道无界，渡人渡己”，抬头时眼中多了几分敬意：“姑娘放心，我定会好生保管，看完便立刻归还。” 他将图册小心地放进怀中，紧贴着胸口的位置，仿佛这样能更真切地感受到书页间承载的心意，又对着白素贞躬身行了一礼，才转身离开，脚步比来时轻快了几分。
当晚，许仙回到自己租住的小阁楼。阁楼狭小，只有一张床、一张书桌和一个旧衣柜，墙上贴着他抄录的《论语》片段，字迹工整清秀。他点亮桌上的油灯，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药草图册，摊开在桌上。油灯的光昏黄柔和，映在书页上，将草药图谱照得清晰 —— 红景天的叶片脉络、雪莲的花瓣层次、青翘草的茎秆纹路，都画得细致入微，老郎中的批注字迹遒劲，白素贞的补充则带着几分灵动，淡青的痕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像是藏着星光。
许仙一页页仔细翻看，时而蹙眉思索，时而轻声赞叹。看到 “薄荷” 一页时，老郎中批注 “薄荷性凉，可清头目、利咽喉，夏日煮水饮之解暑”，白素贞则在旁补充 “晨露未干时采之，灵气最盛，煮水时加少许蜂蜜，可解小儿暑热惊厥”，他想起前日在医馆，有个孩童因暑热哭闹不止，白素贞便是用薄荷水加蜂蜜，很快便让孩童安静下来，心中愈发觉得这本图册珍贵。
看到深夜，油灯的灯芯结了灯花，许仙才恋恋不舍地合上图册。他将图册放在枕头旁，想起白素贞递给他图册时温柔的模样，想起她为病患诊治时专注的眼神，心中突然涌起一个念头 —— 明日，他要做些什么，向她表达谢意。
许仙虽家境贫寒，却也习得一手好厨艺，尤其是母亲生前教他做的桂花糕，软糯香甜，带着桂花的清香。他想起前日在医馆，见白素贞为病患忙碌到午后，只匆匆吃了几口干粮，便觉得做桂花糕再好不过 —— 既能表达谢意，又能让她补补身子。
天还未亮，许仙便起身，从米缸中舀出仅存的半袋糯米，又从床底下翻出一个小布包，里面装着去年秋天他在山上采摘、晒干的桂花。他将糯米淘洗干净，浸泡在清水中，待糯米吸饱水分，再用石磨一点点磨成米粉。石磨老旧，转动时发出 “吱呀” 的声响，许仙却毫不在意，一边推磨，一边想象着白素贞吃到桂花糕时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磨好米粉后，他将米粉与白糖混合，加入适量清水揉成面团，再分成一个个小剂子，擀成薄饼，中间夹上桂花糖馅，放入蒸笼中。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蒸汽渐渐弥漫开来，带着糯米与桂花的香甜，将狭小的阁楼熏得暖暖的。许仙守在蒸笼旁，不时掀开盖子查看，生怕蒸得太久或太生，首到桂花糕的颜色变得洁白透亮，散发着浓郁的香气，才小心翼翼地将蒸笼取下。
他找了一个干净的竹篮，铺上一块浅蓝色的粗布，将桂花糕整齐地摆放在里面，又用一块纱布轻轻盖在上面，生怕灰尘落在糕点上。看着竹篮中温热的桂花糕，许仙心中既期待又紧张，他对着镜子理了理衣衫，确认没有不妥，才提着竹篮，快步向宝一堂走去。
此时的宝一堂己经开门，几个早到的病患正坐在堂内等候。白素贞正为一位老奶奶诊脉，她指尖轻搭在老奶奶的腕上，眼神专注，时不时轻声询问：“阿婆，您最近是不是总觉得心口发闷？夜里睡得安稳吗？” 老奶奶点点头，叹了口气：“是啊，姑娘，夜里总醒，醒了就再也睡不着。” 白素贞温和地说：“您别担心，我给您开一副安神的药方，喝上几日便会好转。”
许仙站在门口，没有上前打扰，只是静静地看着。阳光洒在白素贞身上，为她素色的布裙镀上一层金边，她耐心地听老奶奶说话，时不时点头回应，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那模样温柔得像春日里的溪水，缓缓淌进许仙的心里。他想起自己昨夜翻看的药草图册，想起上面那些带着温度的批注，愈发觉得眼前的女子，就像一本值得细细品读的书，每一页都藏着善良与温暖。
首到老奶奶拿着药方离开，白素贞转身整理药柜时，才发现站在门口的许仙。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对着他颔首：“许公子来了。”
许仙深吸一口气，提着竹篮走进堂内，将竹篮放在案几上，又从怀中取出药草图册，双手递还给白素贞：“白姑娘，图册我看完了，多谢你肯借我。”
白素贞接过图册，指尖触到书页时，感受到一丝残留的温度，想来是许仙一首妥善保管着。她翻开图册，见书页完好无损，甚至比之前更整洁了些，心中涌起一阵暖意。
“姑娘的图册批注精妙，尤其是那几处关于仙草药性的补充，让我受益匪浅。” 许仙看着白素贞，脸上带着几分腼腆的笑意，伸手掀开竹篮上的纱布，露出里面洁白透亮的桂花糕，“我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可用来致谢，这桂花糕是我亲手做的，不成敬意，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白素贞的目光落在桂花糕上，鼻尖萦绕着糯米与桂花的香甜。她活了千年，在青城山紫霞洞修炼时，见惯了山间的奇花异草，却从未见过这样精致的吃食，更从未有人特意为她做过吃食。她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桂花糕，感受到一丝温热，心中有些疑惑：“人间为何要送吃食表达谢意？治病救人本是我的本分，公子帮我整理药方、引导病患，我还未谢你，你反倒先送我东西，这实在不必。”
许仙看着她眼中纯粹的疑惑，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拿起一块桂花糕，递到白素贞面前，耐心地解释：“白姑娘，这不是简单的‘送东西’，这是心意。就像你免费为百姓治病，不是因为职责所在，而是因为你心中的善念，你想让百姓少受些疾苦；我送你桂花糕，也是想让你知道，你的善良，你的辛苦，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我知道你每日为病患忙碌，常常顾不上吃饭，这桂花糕可以当点心，饿了的时候垫垫肚子。”
他的声音温和，眼神真诚，像春日里的阳光，一点点驱散白素贞心中的疑惑。白素贞接过桂花糕，指尖触到许仙的指尖时，感受到一丝微弱的暖意，她连忙收回手，将桂花糕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浓郁的桂花香让她想起青城山秋天的模样 —— 漫山遍野的桂花盛开，香气弥漫在整个紫霞洞，那时老郎中还在，会采些桂花，泡成桂花茶，与她一同品尝。
“多谢公子。” 白素贞轻声说道，将桂花糕放在案几上，又拿起一块，递给旁边等候诊病的一个小女孩，“小妹妹，这个给你吃，甜的。” 小女孩怯生生地看了看母亲，见母亲点头，才接过桂花糕，小声说了句 “谢谢姐姐”，小口咬了起来，脸上很快露出开心的笑容。
许仙看着这一幕，心中愈发觉得温暖。他看着白素贞，鼓起勇气，又说道：“白姑娘，你孤身一人在临安行医，想必会有诸多不便。我虽没什么大本事，但略通文墨，也能帮你整理药方、登记病患信息，若是医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我随时都能来。”
白素贞抬起头，与许仙的目光相遇。他的眼中带着几分期待，几分真诚，没有丝毫的功利与算计，就像山间清澈的泉水，能让人一眼看到底。她想起这些日子，许仙每天都会来医馆帮忙，从不计较得失，整理药方时一丝不苟，引导病患时耐心细致，甚至有一次，一个病患因没钱抓药而哭闹，许仙悄悄拿出自己抄书挣来的钱，帮病患付了药费，还叮嘱病患 “好好吃药，早日康复”。
她活了千年，见过太多人心险恶，在青城山时，曾被猎人追捕，险些丧命；下山后，虽见百姓疾苦，却也遇到过因她年轻而质疑她医术的人。可许仙的出现，让她感受到了人间的另一种温度 —— 一种不掺杂质的善意，一种默默付出的真诚。
虽然她对人间的 “情意” 尚有懵懂，不知道这种想要亲近、想要依赖的感觉是什么，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许仙的真诚，也知道自己并不排斥他的靠近。她轻轻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那笑意像春日里绽放的第一朵花，温柔而明媚：“多谢公子，若有需要，我定会开口。”
许仙见她应允，心中涌起一阵欢喜，像是有只小鹿在胸腔里欢快地跳跃。他看着白素贞嘴角的笑意，觉得比案几上的桂花糕还要甜，比窗外的晨光还要温暖。他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又有病患走进医馆，便识趣地闭上嘴，拿起案几上的纸笔，主动说道：“白姑娘，我来登记病患信息吧。”
白素贞点头，转身去为病患诊脉。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人身上，一个专注地为病患诊脉，一个认真地登记信息，偶尔目光相遇时，便会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案几上的桂花糕散发着香甜的气息，与草药的清香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温暖而宁静的画面，仿佛预示着，在未来的日子里，会有更多这样温馨的时光，在宝一堂，在青竹旁，缓缓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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