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的夏日总爱突发阵雨。这日傍晚,原本还晴朗的天突然暗沉下来,乌云像被打翻的墨汁般迅速蔓延,不等医馆内的病患完全散去,豆大的雨点便砸了下来,噼里啪啦地打在宝一堂的青瓦上,溅起细密的水花。
白素贞刚送走最后一位咳嗽的老阿婆,转身便看到后院的草药还摊在竹筛上 —— 那是她今日清晨刚从城郊采回的薄荷、紫苏与金银花,本想趁着午后阳光晒干,却忘了夏日天气多变。她顾不上拿伞,提起裙摆便冲进雨幕,伸手去搬竹筛。冰凉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素色布裙,发丝黏在脸颊上,带着几分狼狈,却丝毫没影响她的动作 —— 这些草药是明日要给风寒病患用的,若是被雨水泡坏,明日便要断了药材。
“白姑娘,小心淋雨!”
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白素贞抬头,见许仙撑着一把油纸伞快步跑来,伞面倾向她的方向,将她完全护在伞下。他身上的青色长衫也被雨水打湿了半边,却只顾着帮她搬竹筛:“这么大的雨,怎么不等等我?我刚送完抄好的典籍,见天气不对便赶紧过来了。”
许仙的到来像一场及时雨。两人合力将竹筛搬进后院的柴房 —— 柴房虽简陋,却能遮雨,墙角还堆着李师傅送来的干柴,能用来烘干受潮的草药。白素贞擦了擦脸颊的雨水,看着许仙额角的水珠,心中满是感激:“多谢许公子,若不是你及时赶来,这些草药怕是都要泡坏了。”
“姑娘客气了,” 许仙放下竹筛,从怀中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递过去,“快擦擦吧,别着凉了。我去抱些干柴来,咱们把草药烘干,免得发霉。” 他说着,便转身走向柴堆,动作麻利地抱来一捆干柴,在柴房中央搭起简易的火塘,用打火石点燃。
橘红色的火苗渐渐升起,驱散了柴房内的潮气,也将两人的身影映得温暖起来。白素贞坐在火塘旁,将竹筛里的草药轻轻摊开,让热气均匀地烘干叶片上的水珠。许仙则在一旁帮忙整理,时不时将受潮严重的草药挑出来,放在离火塘更近的地方。雨声淅淅沥沥地落在柴房顶上,火塘里的柴木偶尔发出 “噼啪” 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雨水的清凉与草药的清香,竟有种难得的宁静。
约莫半个时辰后,雨渐渐停了。许仙推开柴房的门,探出头看了看天,惊喜地说:“姑娘,雨停了,月亮都出来了!”
白素贞跟着走出柴房,果然见夜空己放晴,一轮圆月挂在墨蓝色的天幕上,清辉洒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映出细碎的银光。后院的青竹经过雨水的冲刷,叶片愈发翠绿,竹尖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微风一吹,水珠滴落,在月光下划出一道细碎的光痕。
“这雨后的月色,倒比往日更清亮些。” 白素贞轻声感叹,目光落在墙角那片刚搬回来的薄荷上。她走上前,弯腰采摘了几株带着水汽的薄荷,叶片在月光下泛着淡绿的光泽,散发着清冽的香气。“许公子,你看这薄荷,” 她转身走向许仙,将手中的薄荷递过去,“这薄荷性凉,能清热解暑,夏日里若是觉得闷热,取几片叶子煮水喝,很快便能清爽下来。若是遇到风热感冒引起的咽喉肿痛,用薄荷搭配金银花泡茶,也能缓解症状。”
许仙伸手去接,指尖刚触到薄荷的叶片,便不小心碰到了白素贞的指尖 —— 她的指尖带着雨后的微凉,像春日里刚融化的溪水,轻轻蹭过他的指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草药清香。两人皆是一愣,动作瞬间僵住。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柴房的火苗还在跳跃,远处传来几声蛙鸣,却都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隔绝开来,只剩下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白素贞的脸颊瞬间泛起淡淡的红晕,像被月光染透的桃花,她连忙收回手,将薄荷轻轻放在许仙手中,目光有些慌乱地移向一旁的青竹 —— 她活了千年,在青城山修炼时从未与异性有过如此亲近的接触,这指尖的微凉触感,竟让她的心跳莫名加快,像揣了只乱撞的小鹿。
许仙也有些不知所措。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指尖残留的微凉,还有那股萦绕在鼻尖的草药清香,与白素贞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他低头看着手中的薄荷,叶片上的水珠还在轻轻晃动,映着月光,像一颗颗细碎的珍珠。他的心跳渐渐加快,连耳根都开始发烫,想要说些什么打破尴尬,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能傻傻地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着薄荷的叶片。
过了好一会儿,许仙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沙哑:“这薄荷…… 确实清香。我小时候,母亲也常带我去山上采草药,她说每种草药都有灵性,要用心对待,不能随意糟蹋。” 他的目光飘向远方,像是陷入了回忆,“母亲最擅长辨认薄荷,她说薄荷的叶子边缘有锯齿,闻起来有清冽的香气,哪怕在草丛里藏得再深,只要闻到这股香气,就能找到它。那时候,她还会用新鲜的薄荷给我做薄荷糕,清甜可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点心。”
“可惜母亲走得早,” 许仙的声音低了几分,眼中闪过一丝怀念与落寞,“她走后,我便再也没吃过那样的薄荷糕,也很少再去山上采草药。如今再看到薄荷,倒想起了小时候跟着母亲认草药的日子。”
白素贞静静地听着,眼中满是温柔。她能感受到许仙话语中的思念,也想起了自己的 “故人”—— 老郎中在青城山教她辨认草药的模样,临终前嘱托她 “以医渡世” 的画面,都一一浮现在脑海中。“公子与草药倒有缘分,” 她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共鸣,“我初学草药时,也是老郎中带着我在青城山辨认,他总说‘草药是有灵性的,你对它用心,它便会为你所用’。”
她转身走向内屋,很快便抱着那本老郎中药草图册走了出来,将图册递到许仙面前:“这本图册你若还想看,便再借你些时日。上次你说对仙草药性感兴趣,我在图册里补充了不少关于仙草的记载,比如‘千年灵芝需伴晨露采摘’‘雪莲生长于悬崖峭壁,需顺天时方能入药’,或许对你有用。”
许仙接过图册,指尖触到泛黄的书页时,感受到一股淡淡的青竹香 —— 这香气与后院青竹的气息相似,也与白素贞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想来是她常将图册放在青竹旁晾晒。他低头看着图册的封面,老郎中 “医道无界,渡人渡己” 的手迹在月光下清晰可见,心中涌起一阵郑重。
“多谢姑娘,” 许仙的声音带着几分激动,“我定会妥善保管,仔细研读,若是有不懂的地方,还望姑娘能指点我。” 他翻开图册,目光落在 “薄荷” 一页,老郎中批注 “薄荷多生于溪边草丛,性凉,可清头目、利咽喉”,而白素贞在旁用淡青灵光补充 “雨后采摘的薄荷灵气最盛,煮水时加少许蜂蜜,可解小儿暑热惊厥”。他看着这段批注,想起母亲做的薄荷糕,又抬头看向白素贞,心中满是暖意。
月光下,两人并肩站在青竹旁。许仙低头看着图册,时不时轻声询问 “这仙草与人间草药的药性有何不同”,白素贞则耐心解答,指尖偶尔会指着图册上的草药图谱,细细讲解 “仙草需用仙力催化才能发挥最大药效,而人间草药更注重‘顺天时、应地利’”。青竹的影子在地面上轻轻摇曳,将两人的身影包裹在一起,仿佛连月光都变得格外温柔。
“原来仙草与人间草药竟有这么多不同,” 许仙合上图册,眼中满是赞叹,“姑娘能将仙草药性与人间医理结合起来,真是厉害。我以前总觉得修仙之事离人间很远,如今才知道,无论是修仙还是行医,核心都是‘渡人’。”
白素贞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的笑容在月光下格外灵动,像春日里绽放的第一朵梨花,带着几分纯净与温柔:“许公子说得没错。老郎中曾告诉我,‘医道无界,渡人渡己’,无论是用仙力还是用草药,只要能帮百姓解除疾苦,便是好事。” 她看着许仙手中的图册,又想起他今日冒雨帮忙搬草药的模样,心中忽然涌起一个念头 —— 这个书生,不仅善良真诚,还对医理有着浓厚的兴趣,或许,他就是能与自己一同践行 “以医渡世” 誓言的人。
夜色渐深,月光愈发清亮。许仙看了看天色,知道该告辞了。他小心翼翼地将图册抱在怀中,像是抱着一件珍贵的宝贝:“姑娘,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这本图册我会好好研读,明日再来医馆帮忙时,若有不懂的地方,还请姑娘多指点。”
“好,你路上小心。” 白素贞送他到医馆门口,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月光下,才缓缓关上大门。她回到后院,青竹旁还残留着淡淡的薄荷香,图册放在石桌上的痕迹清晰可见。她伸手抚摸着青竹的枝干,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心中却满是暖意 —— 这是她下山行医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真切的人间温情,像这月光般,温柔地包裹着她,让她不再觉得孤单。
而许仙走在回家的路上,怀中抱着老郎中药草图册,指尖还残留着薄荷的清香与白素贞指尖的微凉。他想起月光下她温柔的笑容,想起她讲解草药时认真的模样,想起两人指尖相触时的悸动,心跳便不由自主地加快。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图册,封面的青竹香仿佛越来越浓郁,像白素贞的气息,萦绕在他的鼻尖,久久不散。
回到租住的小阁楼,许仙将图册小心翼翼地放在书桌上,又从怀中取出今日抄书挣来的几文钱,轻轻放在图册旁 —— 他想着明日要去买些蜂蜜,若是白素贞再用薄荷煮水,加些蜂蜜便能更清甜些,也能让她在忙碌的行医中,尝到一丝甜意。他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的月光,脑海中一遍遍回放着今日的画面:雨中共搬草药的默契,火塘边烘干草药的宁静,月光下指尖相触的悸动,还有她递上图册时温柔的眼神……
“或许,这就是人间的情意吧。” 许仙轻声呢喃,心中满是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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