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死寂。
那道新鲜的划痕，在昏暗的灯光下，像一道嘲讽的疤。
苏轻言的呼吸明显乱了一拍。
林暮没说话，只是缓缓收回了手。他没有去看苏轻言，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走廊更深处的黑暗。
那里空无一物，只有滴水的声音，嗒，嗒，嗒。
“我们……”苏轻言的声音干涩，“现在进去吗？”
林暮侧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觉得，刚才开门的人，是进去喝茶了？”
苏轻言的脸色白了白。
“他可能还在里面，”林暮的声音很平，“也可能，他刚走，就在这层楼的某个角落，看着我们。”
一股恶寒顺着苏轻言的脊椎骨爬了上来。她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朝林暮身边靠了靠。
林暮却像没感觉一样，退后一步，拉开了距离。
他掏出烟盒，空的。他烦躁地将空烟盒捏成一团，塞回口袋。
“你住哪？”他突然问。
“啊？”苏轻言愣了一下，指了指斜对面，“301。”
“去你那。”林暮的语气不容置喙，说完就转身朝301走去。
苏轻言咬了咬嘴唇，赶紧跟上，从包里翻出钥匙。
咔哒。
301的门开了。
一股旧书和墨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房间不大，客厅里堆满了书，从地板到天花板，书架上塞得满满当当，地上还摞着几堆半人高的文件。
“随便坐。”苏轻言有些局促地收拾着沙发上的一堆资料。
林暮没坐，他站在门口，视线快速扫过整个房间。墙上挂着几幅雾隐市的老地图，书桌上摊开着一本厚厚的《雾隐市地方志异考》。
一切都像一个学者的家。
太像了。
“喝点什么？”苏轻言走进小厨房。
“水。”
很快，一杯温水放到了林暮面前的茶几上。
苏轻言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双手捧着一杯热茶，似乎想用温度驱散刚才的寒意。
“你好像一点都不怕。”她看着林暮。
“怕有用？”林暮反问。
苏轻言被噎了一下，苦笑道：“也是。我只是个研究历史的，遇到这种事……确实有点超出我的应对范围了。”
她放下茶杯，从旁边一摞文件中抽出一份泛黄的复印件，推到林暮面前。
“看看这个。”
林暮拿起文件，是五年前的一份报纸影印版，社会版的一个小角落。
标题是：《本市记者离奇失踪，警方介入调查》。
内容很简单，一个叫李询的调查记者，在追踪某个选题时失踪，最后出现的地方，是九曲楼。
“李询，”苏轻言的声音压得很低，“他失踪前，就在调查‘无名契约’。他租的房子，就是304。”
林暮的指尖在“李询”两个字上轻轻划过。
“他和我一样，也是个外来者。”苏轻言继续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解释给林暮听，“他觉得九曲楼的传说背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他认为‘无名契约’是解开一切的钥匙。”
她顿了顿，抬眼看着林暮：“他失踪后，警方查了很久，什么都没发现。304室被清空，贴上了封条。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林暮放下报纸：“所以，你深夜听到的打字机声，你觉得是他的鬼魂？”
“我不知道。”苏轻言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丝学者式的困惑和恐惧，“我只知道，这栋楼里，每一户都有秘密。一楼那个骗孙子，跟楼里真正的秘密比起来，简直就是儿童睡前故事。”
她身体微微前倾，盯着林暮的眼睛：“你也是来找‘无名契约’的，对吗？那封信，我也收到过类似的。”
林暮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苏轻言自嘲地笑了笑：“好吧，看来你比我更谨慎。不过没关系，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她站起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厚厚的笔记，翻开。
里面贴满了剪报、照片，还有手绘的九曲楼结构图。
“我研究这栋楼两年了。”她指着笔记，“二楼的台阶每天都会多出来一级，四楼朝西的窗户永远打不开，七楼的住户说他们总能听到楼上传来弹珠滚动的声音，可八楼已经空置了十年。”
她合上笔记，重新坐下：“这些都不是孤立的。它们都和‘无名契约’有关。李询当年肯定也是发现了这些，所以他才……”
“所以他才被灭口了。”林暮替她说了下去。
苏轻言的身体僵了一下，点了点头。
“现在，又有人打开了304的门。”林暮看着她，“你把我叫来，就是想让我替你趟这趟雷？”
“不！”苏轻言立刻否认，“我只是觉得，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我们是天然的盟友。你身手不错，观察力也敏锐，而我，掌握着关于这栋楼最多的资料。我们合作，才有可能活着找到真相。”
客厅里陷入了沉默。
只有墙上的老式挂钟在滴答作响。
林暮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合作可以。”他开口。
苏轻言的眼睛一亮。
“但，”林暮放下杯子，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我需要知道所有事，是你查到的，你听到的，你猜到的，全部。”
“当然！”苏轻言毫不犹豫地答应，“这是合作的基础。”
“好。”林暮站起身，“第一个问题。五年前，李询失踪的时候，这层楼的邻居，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
苏轻言愣住了。她没想到林暮的思维跳跃得这么快，前一秒还在谈合作，下一秒已经切入了案件细节。
“警方的卷宗上是这么写的，”她回忆道，“邻居们都说，李询平时很安静，跟他们没什么来往。失踪那天，没人注意到任何异常。”
“卷宗是死的，人是活的。”林暮走到门口，“我要亲自问问。”
“现在？”苏轻言有些惊讶，“这都几点了？”
林暮回头看了她一眼。
“杀人，还挑时间吗？”
苏轻言的心猛地一跳，她立刻抓起外套和钥匙。
“你说的对。我们从哪家开始？”
“301。”林暮拉开了301的门，“就从离死人最近的邻居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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