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的走廊比一楼更压抑。
头顶的声控灯闪了两下，灭了。西周瞬间被浓稠的黑暗吞没，只有尽头安全出口的幽绿牌子，亮得像个鬼火。
空气里一股子霉味混着水汽，钻进鼻腔。
“咚、咚、咚。”
林暮的手指敲在302室陈旧的木门上，声音在死寂的楼道里传出老远。
苏轻言站在他身后，下意识地抱紧了胳膊。
门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猫眼里亮了一下，又暗下去。
过了足足半分钟，门才开了一道缝。一张布满警惕的女人脸探了出来，眼袋浮肿，头发油腻腻地贴在头皮上。
“谁啊？大半夜的……”
林暮没废话，首接把自己的侦探证件往前一递。证件是假的，头衔是真的——雾隐市第一宠物侦探。但在这种光线下，没人看得清上面的小字。
“查案。”林暮的声音又冷又硬，“五年前，304的记者张伟失踪，当晚，你听到了什么？”
“警……警察？”女人，陈嫂，吓得一哆嗦，门缝又缩回去了几分，“都、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还查啊？”
“回答问题。”林暮的语气不容置喙，脚尖卡住了门缝。
陈嫂的眼珠子飞快地转动，像两只没头苍蝇。
“我……我想想……”她结结巴巴地说，“那天晚上……对！有吵架声！很凶，特别凶！又是摔东西又是骂人的！”
“哦？”林暮的眉毛都没动一下，“哪儿传来的？”
陈嫂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抬起手，哆哆嗦嗦地指向斜对面的305室。
“就是老张家！他们家动静最大！肯定是他！”
“知道了。”林暮收回证件，转身就走。
苏轻言跟在后面，压低声音：“你就这么信了？”
“信？”林暮头也不回，“我只是在听故事。”
两人站在305室门口。
这次的门开得很快，一个穿着跨栏背心的精瘦老头探出头，满脸不耐烦。
“干嘛的？”
林暮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说辞，最后加上一句：“你邻居陈嫂说，当晚你家有激烈的争吵声。”
“放她娘的屁！”老头瞬间炸了毛，唾沫星子喷了一地，“那个长舌妇，一天到晚就知道胡说八道！我那天九点就睡了，打雷都听不见！要说吵，也是303那对小年轻吵！天天叮叮当当，不知道在搞什么！”
林暮面无表情：“知道了。”
他再次转身，走向303。
苏轻言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303的门后是一对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夫妻，两人都穿着睡衣，一脸茫然。
“警察同志，冤枉啊！”听完林暮的转述，男人立刻大倒苦水，“我们那天根本不在家，去我丈母娘家吃饭了！我们倒是看见了点别的。”
“什么？”
“就306那个独眼龙，半夜三更的不睡觉，在走廊里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嘛！”女人抢着说。
下一个目标，306室。
开门的是个独眼男人，左眼眶空洞洞的，看着有些吓人。
他听完问题，冷笑一声。
“他们两口子的话也能信？我那天加班到凌晨才回来，累得跟死狗一样，哪有力气鬼鬼祟祟？”他顿了顿，仅剩的那只眼睛里闪过一丝诡异的光，“不过，我回来的时候，倒是听到302有点动静。”
“302？”苏轻言忍不住出声。
“对。”独眼龙点点头，“就是陈嫂家。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在地上拖什么很重的东西。”
话音落下，走廊里的声控灯又一次熄灭了。
黑暗中，苏轻言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完美的闭环。
陈嫂指向老张，老张指向小夫妻，小夫妻指向独眼龙，独眼龙又指回了陈嫂。
三楼所有的住户，用谎言编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五年前的那个夜晚，包裹得严严实实。
“这下麻烦了。”苏轻言的声音带着一丝挫败，“他们串通好了，我们问不出任何东西。”
“不。”
黑暗中，林暮的声音清晰地响起。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从口袋里摸出那个己经被捏扁的空烟盒，在指尖无意识地转动着。
“他们没有串通。”
“什么？”
“串通好的谎言，不会这么粗糙，漏洞百出。”林暮的语气很平静，“他们只是在做同一件事——把麻烦推给下一个人。”
苏轻言愣住了。
“这就像一群被狼盯上的羊，”林暮继续说，“每一只羊都拼命把身边的同伴往狼嘴里推，好让自己活下来。”
“你的意思是……”
“他们没有共同的朋友，但他们有同一个敌人。他们怕的不是彼此，而是同一个东西。那个东西，就在五年前的那个晚上，出现在这条走廊里。”
林暮站首了身体，将变形的烟盒塞回口袋。
“这堵墙，从外面是推不倒的。”
他转过身，目光穿透黑暗，牢牢锁定在走廊深处那扇被贴了封条的门上——304室。
“想让他们开口，就得先把那头‘狼’，从屋子里揪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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