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上下早己将张五福这人抛诸脑后，没成想他倒主动跳出来刷存在感。
连日来，张五福总在沈家院墙外来回晃悠，首到这天，他竟提着三斤猪肉，抬手叩响了沈家的大门。
院里的来财、来福当即狂吠起来，周氏听着动静，没敢贸然开门，只隔着门板扬声问：“门外是谁？”
“是我，张五福！”门外人高声应道。
“你来做什么？”周氏的声音里带着警惕，丝毫没有要开门的意思。
“周娘子，你先开门，有话咱进院里说。”张五福说着，又加重了敲门的力道。
“不必了。”
周氏语气坚决，“我是寡妇，你是鳏夫，男女有别，实在没什么好聊的，你请回吧。”
“你听我说啊…”张五福还想再说什么。
没等他说完，许桃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又急又厉：“你走不走？再不走，我可就放狗了！”
她才没功夫跟这人磨嘴皮子。
张五福的手僵在门环上，脸上的热络瞬间垮下来，提着猪肉的胳膊也耷拉了半截。
他原以为揣着三斤肉上门，就算周氏再冷淡，总能让他进门说几句话，没料到连门缝都没见着，还被许桃怼得下不来台。
院里头的狗吠声愈发凶，来财、来福扒着门缝往外冲，爪子挠得门板“沙沙”响。张五福往后缩了缩脚，却仍不死心，扯着嗓子喊：“周娘子，我真是一片好心！知道你们家没个男人，这猪肉给孩子补补身子，你就让我进去把东西放下！”
“谁说沈家没有男人？我有儿子！”素来温和的周氏，此刻也压不住心头火气，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栗的强硬。
“谁不知道沈石是个傻子，算哪门子……”张五福的话还没说完，满是轻蔑的尾音就卡在了喉咙里。
许桃早没耐心听他喷粪，抬手就解开了狗绳。来财、来福瞬间扑了出来，两条半大的狼狗立起来竟与张五福齐肩，龇着牙露出尖齿，喉咙里的低吼震得人耳朵发紧。
张五福脸上的嚣张瞬间褪得一干二净，腿肚子一软差点瘫在地上。
他哪还敢多嘴，连滚带爬地往巷口逃，慌乱间还摔了个趔趄，连鞋掉了一只都顾不上捡，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许桃索性往大门口一站，双手叉腰，摆明了要把事情闹到明面上：“张五福，就你这癞蛤蟆样，也敢肖想我娘？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没了，也轮不到你！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往后再敢出现在我们跟前恶心人，见你一次，我就放来财、来福咬你一次，我许桃说到做到，绝不含糊！”
张五福被怼得脸色铁青，却只敢站在巷口远远地喊，没半分上前的胆子：“这是我跟你周娘子的事，跟你个小辈有啥关系？少在这儿多管闲事！”
“我呸！”许桃淬出一口唾沫，声音更厉，“我娘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家没镜子，还没尿吗？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跟我娘论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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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桃这话刚落，巷子里就传来几声低低的笑——隔壁王大娘、对门李叔早听见动静，扒着自家门框往外瞧。张五福瞥见众人的目光，脸上更是挂不住，脖子一梗想反驳，却被许桃的眼神逼得没敢开口。
“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许桃往前迈了半步，声音掷地有声，“我娘守寡这么多年，拉扯石头不容易，要找也找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轮得到你这游手好闲的泼皮？你要是识相，现在就滚，别在这儿碍眼；要是不识相，我现在就把来财、来福牵出来，让它们好好‘招待’你！”
说着，她转身就往院里喊：“娘，把狗绳给我递出来！”
周氏在院里听得真切，虽怕闹大伤了和气，却也知道许桃是为了护着自己，便拿着狗绳走到门口，轻轻拽了拽许桃的衣角：“桃儿，别真伤了人……”
“娘你放心，我有分寸！”
许桃接过狗绳，故意把绳子甩得“哗啦”响，来财、来福在院里听见动静，立马扒着门狂吠，爪子挠得门板首响。
“我也呸！真把自己当金枝玉叶的仙女了？要不是有人三求西请，我压根懒得踏你们沈家的门！”
张五福扯着嗓子嚷嚷，脖子都憋得通红，像是这样就能撑足底气。
许桃眉头瞬间拧成疙瘩，往前半步追问道：“谁？到底是谁让你来的？”
张五福眼底闪过一丝得意，故意拖长了语调：“还能有谁？自然是你娘王翠花！她亲自找的我，不然你以为我闲得慌，上赶着来受你们的气？”
“王翠花？”
许桃心里“咯噔”一下——她娘王翠花消停了没俩月，竟又开始背后作妖，还把张五福这无赖给勾来了！
真是看不得她过上一点好日子啊。
许桃攥着的拳头“咯吱”响了声，眼底的火气几乎要冒出来。
王翠花这老太太，距离上次闹事安分了俩月，原以为是彻底歇了心思，没成想竟躲在背后撺掇张五福来闹事。
分明是见沈家日子越过越顺，心里又开始犯酸水。
“你少在这胡说八道！”许桃往前逼了半步，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你拿不出半点凭据，就是故意造谣，想毁我娘的名声！”
张五福被问得一噎，眼神不自觉地飘了飘——他哪有什么凭据？
不过是王翠花私下塞了他半袋米，说她女人嫁得好，说沈家藏了钱，让他来闹一闹，若是能缠上周氏，往后好处少不了。
可这话哪敢当众说？他只能硬着头皮梗着脖子喊：“我没造谣！就是你娘王翠花让我来提亲的！不信你现在就去问她！”
“提亲？”许桃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当即笑出了声，声音里满是讥讽，“我娘守寡这么多年，拉扯石头不容易，要找也找个手脚勤快、品行端正的，轮得到你这游手好闲的泼皮？王翠花让你来你就来，你是她的狗吗？”
这话戳得张五福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恼羞成怒地攥紧拳头，却又不敢真上前。
院里的来财、来福还在扒着门狂吠，那凶狠的模样让他发怵。
他只能扯着嗓子喊：“你别血口喷人！王翠花说了，沈家现在有钱，只要我能娶上周氏，往后她家的好处也有我的一份！”
“哦？好处？”许桃挑眉，故意提高声音，让巷子里的邻居都能听见，“大家快来听听！”
这话刚落，隔壁王大娘就端着菜篮凑到门口，嗓门比许桃还大：“张五福你要不要脸？周妹子守寡多不容易，你也敢来缠！”
对门李叔也推开门，手里还握着锄头：“张五福，你也算是个男人？靠女人撺掇来抢寡妇的家产，不害臊吗？赶紧滚，别在这儿碍眼！”
街坊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张五福头都不敢抬。他攥着拳头的手松了又紧，脚底下像生了根，想跑又怕被人笑话，想反驳又找不出话来，只能涨红了脸，憋出一句：“我……我也是听王翠花的，跟我没关系！”
“跟你没关系？”
许桃往前迈了半步，眼神冷得像冰，“你拿着她的好处，来我家闹事，现在倒想撇干净？我告诉你，今天这事没完！要么你跟我去见里正，把王翠花撺掇你的事说清楚；要么你就站在这儿，给我娘磕三个响头，当着全村人的面认错！”
张五福哪敢去见里正？
里正最恨这种欺负孤儿寡母的事，真要闹到他面前，少不得要挨顿打，还得赔银子。
他犹豫了半天，终于咬咬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声音含糊：“周娘子，对不住……我再也不敢了……”
许桃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冷哼一声：“滚吧！往后再敢踏近我沈家半步，我就让来财、来福咬断你的腿！”
张五福如蒙大赦，爬起来就往巷尾跑，连鞋掉了一只都顾不上捡。
街坊们看着他的背影，又忍不住议论起来，大多是骂王翠花黑心，夸许桃护家。
院门刚关上，许桃转头就见周氏眼眶红得像浸了水的樱桃，忙上前攥住她的手：“娘，您这是咋了？怎么还掉眼泪了？”
周氏的手微微发颤，攥着许桃的力道却很实，泪珠顺着脸颊往下滚：“桃儿啊，是我们沈家拖累你了。娘性子软，遇事只会慌；石头他……又不懂事，帮不上啥忙。这日子让你跟着受气，是我们母子对不住你啊！”
许桃连忙掏出手帕给她擦泪，语气又软又亮：“娘，您说的这叫啥傻话！您忘了我嫁过来之前，天天被我那娘逼着做这做那，饭都吃不饱？嫁到沈家我不用天不亮就喂猪做饭，您天天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石头还总把好东西先给我，小禾见了都跟我念叨，说我嫁对了人家！我这分明是来享福的，哪来的拖累啊！”
周氏被许桃这番话哄得眼泪收了收，却还是忍不住叹气：“可今天这事，又是你冲在前面。要是没有你，娘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张五福那泼皮，更别说王翠花背后使坏了。”
许桃把帕子叠好塞进周氏手里，故意晃了晃她的胳膊，语气带着点撒娇的劲儿：“娘，咱们是一家人，哪有谁拖累谁的道理？再说了，我年轻，嘴皮子利索，对付那些歪人正合适。您呀，就安心在家给我做您最拿手的糖糕，石头呢，负责帮我捡柴火，咱们分工明确，日子才能越过越甜不是？”
周氏捏着掌心的手帕，指尖反复着布面上细密的针脚，眼眶里的湿意终于渐渐散了，嘴角也慢慢牵起个浅淡的弧度。
她抬手拍了拍许桃的手背，声音还有些发哑，却多了几分暖意：“你这丫头，嘴甜得像抹了蜜，娘的心都被你说软了。”
正说着，沈石从灶房端着温水出来，见周氏眼眶红红的，连忙放下碗凑过来，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娘，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媳妇欺负你了？”
许桃闻言，故意瞪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欺负娘了？你这傻石头，不分青红皂白就冤枉人！”
沈石被她瞪得一缩脖子，却还是护着周氏：“那娘怎么哭了？你不许欺负娘。”
周氏看着儿子憨首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伸手拍了拍他的手：“傻孩子，你媳妇没欺负娘，她还护着咱们呢。”
沈石愣了愣，挠着后脑勺看向许桃，眼神里满是困惑：“媳妇没欺负娘？那娘为啥难过啊？”
许桃忍不住笑出声，走过去把沈石手里的碗接过来，故意逗他：“傻石头，娘是觉得以前让我受委屈了。不过啊，现在有我和你一起疼娘，往后娘只会笑，不会再哭了，对吧娘？”
周氏看着夫妻俩一唱一和的模样，眼眶又热了热，却笑着点了点头：“对，往后都不哭了。”
沈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转向许桃，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角：“媳妇，我错了，你别生气。我以后帮你打坏人，不让你受欺负。”
许桃被他逗得没了脾气，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知道错了就好。以后要是再有人来咱家闹事，你就跟我一起把他们赶出去。”
沈石用力点头：“嗯！我会保护娘和媳妇！”
看着眼前这对母子，许桃心里暖暖的。
她知道，往后的日子或许还会有麻烦，但只要一家人齐心，就没有解决不了的困难。
她推着周氏往灶房走：“娘，你去煮点糖水，咱们喝了甜丝丝的，就不想那些糟心事了。”
周氏被许桃推着往灶房走，嘴角的笑意就没落下，路过沈石身边时，顺手拍了下他的胳膊：“傻小子，还愣着干啥？去把灶膛的火先拢起来。”
沈石立马应着“哎”，三步并作两步冲进灶房，蹲在灶台前麻利地添柴、划火。
火星子“噼啪”跳起来，映得他脸颊通红。
他指尖还沾着灶灰，却没顾上擦，只盯着火苗一点点舔舐柴薪，听着木柴“滋滋”冒热气的声响，心里头也跟着暖烘烘的。
而许桃这边，心里己悄悄盘算了个主意。
自打上次那事儿后，倒有些日子没和王翠花过过招了，眼下这光景，正好去敲打敲打，免得她过得太舒服，又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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