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萍与顾淮然并肩走在晚风里，指尖还带着方才陆家重逢时未散的暖意，她侧头看向身边人，语气里满是释然：“淮然，还好这一步棋没走错，现在想来，走得对极了。虽说还不知道爸爸会怎么处置尔豪和雪姨，但……方才见爸爸和李副官重逢的模样，我真的感动极了。”
顾淮然放缓脚步，目光落在远处昏黄的路灯上，轻轻点头：“你做得本就极好。王雪琴一搅和，便让他们隔了五年。更何况对他们那个年纪来说，人生能有几个五年？这五年里藏着多少牵挂与遗憾，根本数不清。”
依萍望着夜空，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淮然，梦萍那边的事，也该有个了结了。接下来，陆家怕是要更热闹了。”
顾淮然伸手将她的头发挽在耳后，声音温和：“好，都听你的。”
夜色渐浓，大上海舞厅里流光溢彩，丝绒窗帘滤去了外头的凉意，只剩舒缓的乐声裹着酒香漫在空气里。
顾淮然坐在角落的沙发上，目光始终落在舞台中央——依萍端坐在那架漆黑的钢琴前，琴身映着她的身影，衬得她愈发矜贵。
她身着一袭垂坠感极强的紫色礼裙，裙摆垂在舞台上，发间别着的紫色羽毛，随着呼吸随之飘动。
她在聚光灯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举手投足间，既有世家小姐的端庄，又透着几分知性的温婉。
指尖落在琴键上，清脆的钢琴声先起，随后她的歌声缓缓流出，裹着几分怅然，又藏着几分释然，一声声钻进在场每个人的心里：“自从离别后，思也悠悠，恨也悠悠，多少沧桑壮志难酬，今宵且尽一杯酒，与你同宵万古愁。自从离别后，梦也难留，泪也难收，几番风雨，白了人头，今宵且尽一杯酒，千言万语诉还休……”
顾淮然身后那桌，林雪琪正端着一杯香槟，见他目光专注，便轻轻起身走近。
她唇角噙着得体的笑意，俯身与顾淮然低语了几句，顾淮然微微颔首回应，两人相视一笑后，林雪琪便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动作轻柔，未扰到舞台上的歌声。
吧台边，何书桓单手撑着台面，目光紧紧锁着舞台上的依萍，指尖捏着酒杯，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灌酒，酒液顺着唇角滑落，他却浑然不觉，眼底只剩化不开的落寞与怅惘。
不远处的卡座里，秦五爷靠在椅背上，指尖着酒杯壁，原本锐利的眼神渐渐放空，似是被依萍的歌声牵进了回忆里——那些藏在岁月里的离别与牵挂，此刻都随着歌声，悄悄浮上了心头。
掌声还没在舞厅里完全落尽，依萍便收了琴键上的指尖，提着紫色礼裙的裙摆走下舞台。
刚拐进后台的走廊，脚步忽然顿住——林雪琪正带着两位穿着学生装的姑娘，还有那位音乐学院的天才，秦明。他们说说笑笑地往这边跑，脸上满是雀跃。
依萍眼底浮起几分诧异，走上前问道：“雪琪，你们怎么会来这儿？”
林雪琪几步冲到她面前，眼睛亮晶晶的，语气里满是赞叹：“当然是来见我们音乐学院的大才女啊！方才你唱的《自从离别后》也太好听了，这是什么歌？我之前在学校听你弹过那么多曲子，从来没听过这首。”
被夸得有些局促，依萍指尖轻轻蹭过脖颈，耳尖微微发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哪是什么正经曲子，就是今天见了一些事，心里感慨，临时随便编了几句词、谱了段旋律，瞎唱罢了。”
“瞎唱都这么好？”林雪琪立刻双手拍得轻快，惊呼出声，“天呐，依萍，你这还说自己不是才女！一天之内作词作曲，还能唱得这么动人，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别说那些被你歌声吸引的男人，就连我，都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
话音刚落，没等依萍反应过来，林雪琪便凑上前，在她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依萍瞬间红了耳根，下意识抬手碰了碰被亲过的地方，惊讶的看向林雪琪。
站在一旁的秦明，自始至终没怎么说话，目光却一首追着林雪琪的身影。
看着她为依萍雀跃欢呼，又毫无顾忌地亲近依萍，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了下去，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口袋里的橘子糖，连呼吸都悄悄慢了半拍，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怅然。
后台的笑声还没散，门外便传来脚步声——顾淮然走了进来，目光先落在依萍泛红的脸颊上，才转向林雪琪，语气里带着几分温和的责备：“音乐学院的学生，半夜耗在舞厅里，明天一早的课，想迟到挨罚？”
林雪琪撇了撇嘴，斜眼瞥了他一眼，又转头拉着依萍的胳膊，语气带着点调侃：“依萍，你家这位也太有长辈范儿了，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先走啦！”
依萍刚要开口道别，顾淮然己转头看向候在门口的李平：“李平，送几位同学回学校，路上注意安全。”李平立刻颔首应下，跟在林雪琪几人身后往外走。
两人并肩走在夜色里，晚风拂动依萍的裙摆，她才想起方才的疑惑，忍不住问道：“你居然认识雪琪？”
“嗯，她是我舅舅的女儿。”顾淮然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寻常事。
依萍脚步一顿，眼睛都睁大了些：“啊？不是吧！我一点都没看出来。”
“怎么看出来？”顾淮然侧头看她，眼底带着笑意，“她没跟你提过？”
“没有啊！”依萍恍然大悟，语气里多了点小埋怨，“你怎么不早告诉我！难怪我第一天去学校，她就热络得像认识了好久，原来还有这层关系。”
“她性子本就外向，热情是刻在骨子里的，我倒觉得没什么特意说的必要。”顾淮然伸手，轻轻帮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衣领。“说了或许你反而不自在。”
两人聊着天，不知不觉就到了霞飞路79号，夜色里的门牌泛着淡淡的光。
顾淮然看着依萍推开门，身影融进屋里的暖光里，才转身走向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
这时李平也送完林雪琪几人赶了过来，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顾淮然看着他，语气比方才温和了许多：“李平，你跟着我，也有快八年了吧。”
李平身子一正，声音恭敬却带着暖意：“是，十九岁那年被老爷挑进顾家，跟着您至今，整整八年了。”
顾淮然指尖轻轻敲了敲方向盘，目光落在前方的路灯上：“你虽常说自己是我的影子，可在我心里，早和亲兄弟没两样。往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别自己扛着，更别一声不吭就走——我希望你能跟我说说。”
李平闻言，眼底泛起几分动容，这么多年他们二人的情义又哪里比陆振华，李正德他们差。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随后重重点了点头：“是，李平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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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十二点的钟声刚过，陆家别墅的大厅里只剩几盏冷白的灯亮着，光线落在地板上，连一丝暖意都透不出来。
陆振华危坐在主位沙发上，背脊挺得笔首，没发出半分声响，却比厉声呵斥更让人喘不过气。
王雪琴坐在一旁，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他；如萍低着头，手指反复绞着裙摆，肩膀微微发颤。
梦萍抿着唇，脸色白得像纸，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沙发扶手。
最小的尔杰则缩在王雪琴怀里，小脑袋埋在她颈窝，怯生生的连大气都不敢喘。
整个大厅静得能听见时钟滴答的声音，气氛冷得像结了冰，压得人胸口发闷。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厚重的木门被人推开，带着深夜的寒气灌了进来，也打破了这份凝滞。
陆尔豪脚步虚浮，身形晃了晃，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头发有些凌乱，眼底还带着几分疲惫，显然是刚从外头赶回来，还没察觉到大厅里剑拔弩张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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