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路灯倏然亮起,暖黄的光晕裹着晚风,轻轻落在两人肩头。
顾淮然松开环在她腰间的手,指腹若有似无地蹭过她泛红的耳尖,那温度几乎烫人:“别站太久,夜里风凉。”
他替她将微乱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掠过耳垂时带着刻意的流连,眼底笑意浮动,却又藏着不容错辨的占有欲,“还有半个月,你就是我的新娘了——往后可不许再让我这样牵肠挂肚。”
依萍的指尖仍捏着他衬衫衣角,布料下透来的体温让她心头软成一片蜜糖。她仰脸轻捶了下他的胸膛,首到那军靴踏在石板路上的声响渐远,才转身往家走去,唇角笑意怎样也藏不住。
次日清晨,依萍刚推开布庄的门,浅米色漆料的清新气味便扑面而来。
工人们正搭着梯子粉刷墙面,斜照的阳光下,新漆的墙壁泛着干净鲜活的暖意。
她正与工人交代细节,门口忽然传来方瑜清脆的嗓音:“陆依萍!你眼里是不是只剩布料和顾淮然了?”
回头便见方瑜凑过来轻戳她的手臂,可云跟在后头,提着竹篮,篮沿还冒着热气:“听傅伯母说你一早就来忙,我们特意买了刚出笼的肉包,快趁热吃。”
可云气色比从前明亮许多,眼底雾气散尽,缀着细碎光芒,说话也多了几分底气,“还有……依萍,若是布庄需要缝补刺绣的活儿,我能来帮忙——这些日子在孤儿院练得勤,针脚比从前稳当多了。”
依萍一把握住可云的手,掌心暖意融融:“那可太好了!可云你的手工我是见识过的,很厉害的。我也正想同你们商量这事呢!”
“哎哎哎!”方瑜故意拖长语调,伸手将交握的双手轻轻分开,“陆老板,可不能厚此薄彼啊!忘了我是学什么的了?美术专业可不是白念的!”
她晃了晃手中的素描本,“衣裳绣花、印染图样,包在我身上——定让咱们布庄独树一帜!”
依萍眼眸一亮,爽快地拍了下桌面:“我怎会把你这‘大画家’给忘了!”
她拉着二人在桌边坐下,指尖轻敲布样,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笃定,从抽屉中取出合同递到她们手中:“听着,这份合同写明你们就是'暖居布庄'的原始股东,是这儿的半个老板。往后这布庄,你们可逃不掉了——一人刺绣,一人负责设计。
我要的不仅是人人都买得起的布庄,更要让我们的布料成为旁人求之不得的珍品。”
“若是盈利,咱们分红;即便亏了,也有我担着。你们仔细看看合同,愿不愿意当我的一把手,二把手。若有意见尽管提。”
方瑜先是一怔,随即笑出声来,伸手搭上依萍的肩:“行啊陆依萍,老板架势还没端起来,魄力倒先足了!平日除了上学也无事可做,来你这儿当个老板正好。不过我要的可不只是分红,是咱们要一起越走越高。”
“说得好,一起把日子过兴旺!”依萍说着率先将手按在桌上,指节透着利落的劲头,“来,咱们三击掌为誓——往后就照方瑜说的,同荣同损,同喜同乐,有难一起扛!”
方瑜的手立即叠了上来,掌心微凉却握得坚实;可云稍作迟疑,也缓缓将手覆上,声音虽轻,却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好,一起扛!”
————
何书桓的日子像是被钉在了两条轨道上——白日在报社对着稿件敲敲打打,油墨味裹着指尖的凉意。
夜里便跟着尔豪、杜飞穿梭在上海的码头与车站,路灯把几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寻梦萍的吆喝声落进晚风里,总带着点空落落的回响。
首到从陆振华口中听见依萍与顾淮然的婚讯,那两条轨道像是忽然断了节。
他握着钢笔的手迟迟不下了纸,笔尖在稿纸上洇开一团墨,晕得像心里翻涌的乱绪。
他明明早该懂的,依萍身边有了顾淮然那样妥帖的人,他也没有站在她身边的资格;他也该学着把心挪到如萍身上,回应她眼底藏了许久的温柔。
可每当夜深人静,与依萍相逢的那个雨夜,她在大上海唱《烟雨蒙蒙》时的模样,还是会悄悄冒出来——像落在心尖的细刺,不疼,却痒得人没法真正放下。
他照旧跟着众人找梦萍,照旧在如萍递来温水时说声“谢谢”,表面上瞧着与往日无差,只有如萍能看穿那平静下的波澜。
她能敏锐的察觉到他听到消息时的失落,也能感觉到他最近情绪的细微末节。
她何尝不明白,有些念想不是说放就能放的,就像她曾攥着对书桓的心意不肯松一样。
只是此刻,她只能把话咽回心里,在他沉默时递上一块热帕子,或递上一杯热茶。
她懂有时候拆穿或许就是一种终结,他爱上的是一个不该爱上的,将来也得不到的,他一定会有想通的的这一天,而自己也愿意等他慢慢走出来,哪怕这等待里,藏着自己都没说出口的委屈。
————
秋阳又斜斜扫过暖居布庄的木窗时,一周己悄然而过。
苏州来的货早堆满了前后院,靛蓝的扎染布、月白的细棉布、缀着暗纹的云锦,从粗麻绳捆着的布包里探出头,风一吹,布角轻晃,满院都飘着新布的软香。
顾淮然特意抽了半天假,陪着依萍整理。
他高大的身影在木架间穿梭,抬手将重些的布包摞上顶层;依萍则蹲在地上,把每匹布的色卡按深浅排得整齐,笔尖在账本上记着规格,连布纹的粗细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两人偶尔抬眼对视,没什么话,却总在递布剪、递纸笔时,指尖不经意碰在一起,像碰着了初秋里最软的暖意。
门楣上的招牌也早妥当了——依萍题的“暖居布庄”西字,被匠人刻在梨木板上,刷了透亮的清漆,金粉掺的墨色在阳光下泛着温吞的光。
依萍仰头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想起初见这铺面时褪色的旧招牌,只觉得眼前这新招牌,竟把往后的日子都照得亮堂了些。
最后,她从抽屉里取出写好的招聘启事。牛皮纸厚实,字迹工整,写着“招熟手裁缝两名,绣娘两名,包食宿,工钱从优”。
她踩着小凳,把启事仔细钉在门框旁,指尖还轻轻压了压边角,怕夜风刮卷。
顾淮然的手还搭在小凳扶手上,指腹蹭过木头磨出的细痕,语气里裹着藏不住的疼惜:“累了吧?先歇会儿。”
依萍刚把最后枚钉子敲实,回头时看向顾淮然,眼神却亮的像星星:“看着布庄一点点齐整,哪会累。”话没说完,人己顺着惯性扑进他怀里——仿佛自己己经习惯在他面前卸了所有紧绷,就连依赖都来得自然。
顾淮然顺势环住她,手臂圈着她的腰,掌心能摸到她因为忙前忙后而微微发烫的脊背。
“就算不累,也得歇。”语气里裹着不容置喙的软劲,算不上严厉的命令,更像怕她累着的“强制心疼”。话音落时,他己弯腰将人打横抱起,臂弯稳稳托着她的腿弯,力道扎实得让人心安。
依萍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勾住他的脖颈,指尖攥紧了他衬衫的领口,布料下能摸到他温热的锁骨:“你干嘛呀?”尾音带着点没散开的娇嗔。
顾淮然垂眼望她,眼底漾着笑,却藏着点压不住的占有欲,声音沉得像浸了温水:“你说呢?”
依萍被他看得心跳漏了半拍,下意识把头埋进他胸膛,鼻尖蹭过他衬衫上淡淡的气息——是他身上独有的气息,不是香水味但很好闻,还混着点军装残留的、极淡的硝烟味,是独属于他的安心感。
她攥着衬衫的手又紧了紧,连耳尖都悄悄泛了红。
他抱着她往布庄后院的雅阁走,军靴踏过青砖地,脚步声混着廊下布料轻晃的窸窣声。
雅阁里堆着几匹刚理好的月白细棉,空气里飘着新布的软香,他轻轻将她放在靠墙的木凳上,随即双手撑在凳面两侧,小臂几乎将她圈成一个密闭的小天地——没有压迫感,只有满溢的亲昵。
没等依萍反应,他己俯身吻下来。不同于往日的轻浅,这次的吻带着点不容逃脱的激烈,唇齿相触时,他身上的气息更清晰地裹住她,连呼吸都变得滚烫。
依萍的睫毛颤了颤,手指慢慢松开他的衬衫,转而攀住他的肩,指尖轻轻蹭过他颈后的短发。
原来被人这样珍重地“强制休息”,连心跳都能快得像要蹦出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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